老张仍旧捂着肚子,神情痛苦。
“朱捕头息怒,实在是草民突然腹痛不止,并非刻意迟到。”
“我才不管你什么原因!迟到就是迟到!”
他本就长相凶狠,再这么一瞪眼一吼,更是吓得对方面无血色。
王氏兄弟两人埋头答题,根本不敢与朱捕头有任何视线上的接触,郭世廷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样子。
最后竟然是唐锦骅主动站了出来,“启禀朱捕头,张兄他其实并非京都城人,可能是刚来大理寺有些水土不服。”
这话听着似乎是在为老张解释,但落在朱捕头耳中却只觉得对方娇气。而且一来大理寺就水土不服,听起来就与他们没什么缘分。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原因,总之在大理寺就得守规矩。坏了规矩,就给我收拾包袱滚蛋!”
他说罢再次看向老张,“张旻错过第一轮的考核,除名!”
老张还想解释什么,结果情急之下腹痛更加严重,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了虾米状态。
“张兄!”唐锦骅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张兄你没事吧?”
这下王氏兄弟与郭世廷也纷纷停笔看了过来。
凌曦与沈逸航正准备去库房调取卷宗,谁知一进院门就看到一群人乱糟糟地围在一起,朱捕头还嚷嚷着叫人去请大夫。
“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凌曦到来,朱捕头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赶忙把招呼道。
“凌寺正您来得正好,这小子说自己腹痛!”
一听闻是有人身体不适,凌曦第一时间上前查看,四周认识她的人都自觉地退散开。
唐锦骅在听到“凌曦”这个熟悉的名字的时候心脏便突突跳了两下,他刚随着身边的人退开,便瞧见一名身量颀长、面容俊朗的男子大步而来。
凌曦本就长得艳丽,尤其是在她蹲下身来检查老张的脉搏时,与旁边长相凶恶的朱捕头对比起来,更是如同天上的谪仙一般。
朱捕头一门心思都放在老张身上,对方虽然被除名了,但好歹目前是他负责带的人,总不能在大理寺出了纰漏。
“凌寺正,他怎么样?”
凌曦仔细检查了对方的脉象和脸色,“津液亏虚,下焦脉虚。”
“是什么意思?”
“像是吃了泻药。”
此话一出,朱捕头眉头就紧紧蹙了起来。
混在人群当中的唐锦骅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垂在身边的双手也紧紧握紧。
“不可能吧,我们都是来参加司务选拔的,从今天起吃住都在大理寺,怎么可能接触到泻药?”
说话的是王伟,他性格直爽,没怎么思考便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倒是身边的弟弟王硕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这才叫人闭了嘴。
王伟后知后觉地感到紧张,刚才朱捕头都喊凌曦为寺正了,他当面反驳对方的判断,会不会被记仇?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凌曦并没有生气,反而听取了他的解释后建议道。
“这样,先来几个人把他抬下去。小五,你去库房取些止痛止泻的药丸来,待会儿等大夫来了再给他详细查一查。”
“也好。”
朱捕头下令将人抬走,紧接着把剩下四个参加选拔的人叫到跟前。
“你们几个,今天都和张旻在一起吗?”
这是要依照凌曦的分析展开调查的意思了。
王氏兄弟对视一眼,赶紧撇清干系。
“启禀朱捕头,我们的确是在一起吃的午膳。但在午膳之后就各自分开回屋休息了。”他说着不忘把房间的分配交代清楚,“我们两个一个屋,郭世廷一个人住,老张是和唐锦骅住在一起的。”
朱捕头的视线紧接着就落在了唐锦骅身上,严厉地审视着对方。
“你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唐锦骅顶着一张憨厚老实的表情摇头,“没有。我们回屋之后张兄就去午睡了,直到快要集合之前他才起来。等我们往这边赶的途中,他突然说肚子不舒服,就折返了回去。”
这证词十分简洁,倒是让人挑不出错处。
朱捕头一时间分辨不出是谁动了手脚,只能故作严厉地警告道:“在我眼皮子底下,没人能耍花招。你们几个给我老实些,最好别让我查出谁的手脚不干净,否则……”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然而经过一番调查,朱捕头并没有找到有人下泻药的证据。就连张旻自己醒了,也糊里糊涂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按照规定,五个人来大理寺的第一天晚上就有一个人被淘汰出局。
夜深人静。
唐锦骅独自一人关上房门,谨慎地将屋内的烛火吹熄之后,这才不徐不疾地开始宽衣解带。
除去厚重的外衫后,一层层白色的绷带也被取下。束起的发丝散落,随意地搭在肩头。
原本憨厚老实的唐锦骅踱步到盥洗用的铜盆前,平静地注视着水面倒映出的面容。
白日里的老实汉子,此刻却变成了女子模样。
柳红,这是她真实的名字。
她伸手轻柔地抚摸自己的脸颊,粗糙的皮肤,平庸的五官,怎么瞧都是看一眼就会被人忽略的类型。
若非阴差阳错成为了唐展明的儿子,她这辈子估计就留在那鸟不拉屎的山村里度过了。
可老天开眼,竟然让她顶替了唐锦骅的身份,一夜之间成为了唐府的公子。
十年前,柳红所居住的城池被敌军攻破。亲生父母带着弟弟连夜逃走,却狠心地将她扔在家中等死。就因为她是女子,是个不能延绵香火的累赘。
生死存亡之际,柳红并没有放弃自己,而是鼓足勇气找上了与自己一墙之隔的邻舍。
对方家中只有一对母子,正是唐展明的妻儿。
唐展明当时还只是千夫长,住所与平民百姓无甚差异。而其妻心善,知道柳红的父母重男轻女,对她非打即骂,便会偶尔出手接济。
所以在危难之际,柳红才会鼓足勇气朝对方求救。
唐夫人没有过多犹豫,便决定带着柳红和自己的儿子唐锦骅踏上逃亡之路。他们三人伪装之后混着流民一路出城,经过半月的跋涉之后总算寻到了一处山村落脚。
山村贫穷,但好歹是个栖身之地,不至于每晚露宿野外。
唐夫人也不是娇气的,主动帮村民干活,换回食物糊口。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个月,就在大家听闻镇边大将军已经将敌军击退的时候,一批敌军却突然搜查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