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福利院那边意外发现燕航这块璞玉, 方菁的空闲时间基本上都用来找他了。
明明有着不输给牧滢的外形条件，而且生母重病垂危需要大笔钱财维持治疗，这小子却宁愿干各种脏活累活去挣医药费, 也不肯听她一句进来娱乐圈。
次数一多，他不止会冷冰冰拒绝, 后头更是恶言恶语直接撵人。
在带着牧滢一起用具体收入去游说失败后，方菁就明白他死活不肯去娱乐圈一定有更深层次的隐由。
这个原因, 方菁费尽心思也没能查到。
查来查去也只翻找出这小子是单亲家族出身, 母亲未婚先孕, 辛苦将他拉扯到15岁就不幸病倒，从那之后家中的钱和房产全都填进了看病的窟窿不算，他也是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到处打工筹钱续治疗费。
再多的方菁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到这个时候经纪人已然感觉不对，燕航虽然是个难得的好苗子，但背后也隐藏着不可预知的麻烦, 她什么都没查到其实也是好事。
正当她决定收手用以躲避未知的麻烦时，顶头上司小梅总竟然对其产生了兴趣，还一开口就解决了她努力了这么久都没能打动的臭小子。
对, 就是一句话, 这个性格看似孤僻实则臭屁的小子竟然真的老老实实上车了，一句呛人和刺耳的话都没。
车门拉开, 很快关上, 车窗就被摇下来，露出少年被刘海盖得只有半边的秀气脸庞，形状优美的薄唇毫不客气：“还不开车？”
“嘿——”大经纪人不由掐腰又好气又好笑。
把人带去公司, 方菁是心有忧虑的, 星耀这阵子依靠牧滢好不容易重振旗鼓, 日常除了收集那些彩发练习生以外, 也有领了一批走主流路子的好苗子，之前不得已离开的一部分资深经纪人也早已经回流，二三线的大小明星也有胆子大的试探性地向公司接触想要跳槽来这里，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去走，这个时候一个带着不安定因素的燕航加入，会不会……
“小子，你以后就好好留在公司专心工作知道吗？”
当她按照梅总的吩咐把人丢进化妆部门洗洗刷刷重新打理一番再出来时，大经纪人拍着新出炉的绝世美少年的肩膀严肃又大力地拍着。
饶是方菁早在之前就确定燕航的条件不输牧滢，但也真的没想到把那头糟乱刘海剪掉后露出的脸这么惊艳，精雕细琢的五官凌厉英气，一双漆黑眼睛幽深狭长，他抿着唇垂着长睫，气质阴冷沉默还有些生人勿近，偏偏整个人又非常亮眼，活脱脱一个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年。
有这张脸在，就算脸主人什么也不会也能在娱乐圈里狂赚上一波，更别提他已经被梅总钦点要和牧滢一起去参演张导负责的那部神秘剧本了。
再有麻烦也说什么都不能把人放跑了。
“很不错。”办公室里，梅总也是这么笑着点头的，“就是皮肤和气色差了一些，好在开拍之前应该能养回来。”
方菁也是同样想法，不只是气色，还有他那对鸡爪子，瘦得都没什么肉不算还长那么多冻疮，不保养好损失的可都是粉丝。
燕航直接忽略经纪人的嫌弃，只抬头定定看着办公桌后的总裁：“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但你答应我的也一定都要办到，否则……”
这小子居然还敢威胁梅总？
方菁呼吸一轻，震惊之余也逐渐神情古怪。还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清楚，等他打听到星耀原来的创始人现在都老老实实在小梅总手底下干活不敢有任何作妖就知道自己这狠话放得有多可笑了。
面对少年的不逊，年轻的总裁笑容不变：“这要看你的表现了，你做得越好越符合我的期待，我当然也会同等地回馈你所有期望。”
燕航这回再没说话，顺从地跟着方菁走出了房间。
随着房门的关起，偌大的总裁办公室再度恢复安静。
第一万趁机冒了出来。
【宿主，我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在围观宿主寻找（或者说塑造？）彩虹之子的一路上，第一万这会儿终于感觉到了一点异常，【好像从降临世界的第一天起，包括委托人在内我们遇到的主角役几乎都能和段家扯上关系啊。】
就算段家是男主所在的家族，而且小世界传输给它的“未来剧情”按小说类型来区分，就是男主对女主强取豪夺的虐文HE模式，也未免有点过分了。
倒不是说段家在小世界里被描述得过于强大，到处树敌还屹立不倒这种常规设定，而是除了主角以外的段家几房戏分也这么多看着就很不对劲。
早先的三老爷段功腾因为追妻不得，就动用权势打压星耀，逼得女方丈夫几乎破产。
二老爷段功霖的情况更狗血，他先要死要活跟灰姑娘前妻结婚，生下儿子没几年又开始后悔，嫌妻家不能给助力更不能帮他争压段家。暗地里诱导暗恋他的千金小姐卫采萱对前妻□□，没料到被买的“凶”正好和灰姑娘前妻是熟识而且还受过其恩惠，对方就造了个假来了一招金蝉脱壳，让卫采萱以为人真的死了。
前妻害怕连累家人，干脆带着当时和她一起的儿子隐姓埋名躲起来生活，这个孩子就是燕航。
哦，改名为燕航前，人家在段家的名字叫段文航。再之后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至于段家大房，也就是男主所在的一支……嗯，小世界中心的气运之子，事多那肯定是应该的。
什么年纪轻轻就干掉其他两房长辈在段家独揽大权，算计吸收掉未婚妻的家族公司再把人一脚蹬了，接着对女主角来上几出“霸道总裁爱上我”“霸道总裁强夺我”“霸道总裁囚禁我”，把不肯屈服却又无力反抗的女主虐个几百章都是常规操作。
这期间，被戴绿帽接着又被算计破产的未婚妻小姐来个逐步黑化，变成恶毒女配欺负女主更是正常中的正常啊。
小系统嘴里不停吐槽着，行动上却是把这些剧情津津有味地全复习了一遍。
听第一万这么说，梅露头也不抬，只提示了一句：“你都提到男女主角了，不如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吧。”
【还能做什么？这种言情剧类的小世界气运之子除了谈恋爱还能干嘛？】第一万不以为然，一边说着一边发动它B级系统的上帝视角探查过去，【了不起就是女主发现自己被骗着当小三了气得要绝交但男主不肯，男主发挥霸道总裁的固有技能开始对女主来个摁在墙上掐着腰红着眼……哎呀我去！】
上帝视角此时捕捉到的一幕把第一万给吓得直接破了音。
“怎么了？”还在办公的少女总裁一边处理文件嘴上问着怎么了，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诧异。
第一万这会儿却顾不上了，直接吓成结巴：【宿、宿宿宿主，女主把要强吻她的男主打、打骨折了，救护车都开来了！】
可是按小世界给的“剧情设定”，女主角不是一个有点小迷糊但坚强倔强的柔弱女生嘛，把各方面素质都是天选之子的男主角给打骨折是个什么情况！？
第一万陷入混乱，恍惚中想起他们降临这个小世界的最开始，宿主有说过一句「这次的小世界挺有意思」，当时它明明有所警觉的，却被委托人那离谱的人生愿望给吸引走了注意力，都把这一点抛到脑后了。
好歹也是跟着宿主闯过八个世界的过来统，小系统很自觉地自己找答案。
它又想到了从徐月窈和燕航身上冒出的黑雾，这个东西作为能穿梭世界的系统是都认识的——
那是世界被异化扭曲要崩坏时的异象，能发生这种异象的人或物都能算是毁灭世界的锚点。
三千世界里每时每刻都有小世界毁灭，每个小世界毁灭的理由和方式都各不相同，像徐月窈他们那种就是世界从内部崩坏的一类。出现问题的他们就像是一面钢化玻璃的破力点，黑雾就是一把锤子，越是浓烈捶打的力度就越大，直至整面玻璃彻底崩碎。
但是这就有了一个新的问题。
一般来说能产生这么大破坏力的只有那个小世界的男女主，只有世界选中的气运之子才会对世界有这样的影响力。
【可是，这个小世界的气运之子不是段文哲和杜可若吗？为什么徐月窈和燕航扭曲黑化也会这样啊？按照小世界给的未来走向，徐月窈和燕航确实是担纲的恶毒女配和最终反派，这没错啊，到底是为什么？】
第一万觉得自己要死机，越是分析越是混乱。就在它的思维陷入死胡同，整个统都想要就地打滚之际，温和的少女嗓音悠悠传来。
“如果，这是一个融合世界呢？”
【！！！】
将最后一份文件处理完毕，梅露慢条斯理对第一万解释。
“第一万，才降临这个小世界的时候你都没察觉它的体量和稳定性的不匹配吗？就我目前观察发现的，这可是一个很是稀有的融有四个世界的融合世界。”
【这么多！？】第一万失声叫出来，【一般来说两个特质相同的世界会融合在一起比较常见吧，四个……为什么这么多啊？】
“如果把四个世界比喻成四本小说的话，委托人所在的原世界就是小说A，也是核心原本，另外三个世界就是BCD，因为都是无魔类的言情小说，它们融合在一起。”
“其中小说BC和A的男主是同一个名字，同样都是豪门总裁，也都有联姻却另有所爱；小说C和A的女主是同一个名字，同样也是平民女孩，更同样是一生都被苛待最后强行圆满。小说B的女主名叫徐月窈，遭遇和A的相同，走向却不同；而D的男主名为燕航，身世和A差不多，但却是篇复仇文。”
“所以，既然都是主角，出现这种现象便不足为奇了。”
宿主的一通解惑说完，小系统却只想哭。
这个小世界因为一次性融合了另外三个小世界导致消化不良，随时会因为“吃太多”而暴毙，第一万是一点都没想到的。
它明明只想给宿主找个度假世界，庆祝一下终于成功转业好好享受一把白富美的快乐人生。
结果连拍个戏都在拯救世界吗？
* * *
系统对自己每次选度假世界都出状况而陷入郁丧时，另一边杜可若也同样满身的低气压。
这低气压不仅仅来源于自己谈了小半年的男朋友骗自己当了小三，更有一半是因为自己这会儿正坐在公安局里。
“警察同志，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天生力气就大，单手举个40斤的磨盘一点问题都没有。这次是他……段文哲他突然扑过来按住我，我一急就……！回过神他就躺在那里，我真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模样娇小可爱的年轻女孩说到最后再没忍住哭出来，低头不停抹眼泪。
坐在对面的警察也是微微露出同情，案件的性质其实很简单，就是个男人求爱不成想强迫，遭遇反抗被打成重伤，该怎么走流程很清楚。
但坏就坏在，这个重伤的登徒子是段家人，还是嫡系子孙，这让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段家如果非要不依不饶，这女孩想脱身恐怕不容易。
“事情我们已经了解了，具体怎么解决等伤者醒来再……”没敢告诉这小姑娘先前伤者母亲那疯狂叫嚣要让女孩付出代价的放话，警察最后也只能用套话先让她留在这里。
一方面是流程需要，另一方面警察也有点怕这小姑娘一离开这里就要出事。
“你们警察是在包庇罪犯！我儿子肋骨断了五根差点就没命了她就是个杀人犯！”医院里，段大夫人确实是在不依不饶，看到刚做完手术躺在ICU里的儿子她没法不心痛疯狂，哪怕对着警察也是失态。
“她是女的怎么了？我还说她是故意勾引我儿子的，这种女人我见多了没一个好东西！她在我儿子公司上班还不知道我儿子有个订婚十几年的未婚妻吗？那个姓杜的她就是故意的！”
那还真不是。
就在现场的警察和探视的公司高层心里同时暗道。
你儿子为了把人小姑娘追到手，是在人弄进公司前就上上下下都封了口，包括有业务往来的相关商家都是刻意打了招呼。哦，还有未婚妻也是各种找借口将两人分隔错开，是未婚妻和心上人两头瞒得严严实实。
要说惨，还是未婚妻和这小姑娘惨，你儿子纯属活该。
段大夫人还想再说，病房那边却有了新动静，段文哲醒了。
“小哲，小哲你还好吗？”段大夫人对儿子的爱是真心实意，看着儿子虚弱的脸眼泪一下子涌上来。
但段文哲睁眼后的第一句却是：“妈，可若呢？你没为难她吧？”
段大夫人的泪脸一瞬间有些扭曲，但很快又平复过来，只哀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那狐狸精干什么？她都把你打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惦记着她！”
“妈，可若不是故意的。”段文哲还在为心上人辩解，“她力气大我知道的，她只是不小心。”
知道人家力气大你还敢强来，你脑子怎么想的？
还在旁守着的警察不由在心里吐槽。
事实上段文哲也不知道，在他的直觉里可若那时候不应该反抗的，或者说不应该拥有这么强的反抗力度的，所以他才会……
但做也做了，现在他躺在这里仍旧无怨无悔，只想让心上人回来。
“她不会回来了！”儿子越护段大夫人就越生气，“我要让她去坐牢，一辈子都别想出来！”
这嚣张跋扈的话一出，警察还没来得及开口，段文哲已经先急了：“不行，妈你不可以。可若要是坐牢我绝对会恨你咳咳咳咳——”
段大夫人开始还更加生气，但看到儿子剧烈咳嗽又牵动伤口的痛苦模样忽然又心软下来，只是语气越发埋怨：“你为什么一定非要这样？那种平民女有什么好？当年你二叔不也是要死要活非卿不娶，结果娶到手还没几年不也……现在你二叔二嫂门当户对的不也处得挺好？”
“二叔二嫂处得挺好？”段文哲虚弱笑笑，不置可否道，“妈，我就要可若，你不准伤害她。”
段大夫人只能咬牙：“好，妈保证不会伤害她，还会想法子让她回到你身边。”
男人听到母亲的保证放心地重新睡过去，似乎梦里还在期待着醒来后的美事，全然不知他的生母在人前一副听儿子的话决定妥协，事后站到无人的角落眼神阴狠地从手包里取出手机。
“喂，王律师。去告诉那个丫头，如果她肯老实按我的条件去做我就答应撤诉，否则不仅她要坐牢，她的父母还有妹妹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受一遍我儿子的罪。”
低声吩咐了这么一句，段大夫人直接挂断电话。刚整理好手包要往回走，一转身，她就看见几步之外的徐月窈。
女孩一身月白色的修身长裙，一头青丝由玉簪挽着，古雅温婉气质高华。
“段大伯母。”她向其低头打招呼，那份行云流水的优雅非底蕴十足的世家根本培养不出来。
放在以前，段大夫人对此绝对是自得又暗中不屑的，但现在只有尴尬和慌乱。
一方面儿子出轨乱搞直接被徐父捶了一顿，段家解了婚约也丢了面子，在前未来儿媳面前段大夫人再不能理直气壮；另一方面……这丫头刚刚站在这里多久了，又听去了多少？
“我来这里是想找段大伯父的，但他似乎不在。”前未来儿媳又冲她笑了笑，“不过伯母在也是一样的，这里正好无人我就跟您说说吧。关于段功名伙同金景涛利用我父亲的信任设下商业圈套的一系列相关证据，徐家这边已经找到了，同为知情者之一的您要看看吗？”
越是说到后面，段大夫人额头上的汗迹就越是多，到最后整张脸都白了。
徐月窈站在原地只是淡笑着欣赏对方的变脸：“伯母也别太着急，账可以一笔一笔分期清算的。首先，就从请您再打一通电话，放过那个无辜女孩开始吧。”
* * *
杜可若呆在警局里接受过问询后就只接到了两次会面对话，第一次来自于段家的律师，对方暗中转达了撤诉条件——要她签署和卖身无异的合同给段文哲当一辈子地下情妇终身不得与他人结婚，否则就要害她全家的说法让她气得差点要呕吐出来。
怎么有这么恶心的男人，怎么有这么恶心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