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一种莫名的雀跃心情提着袍子跑出明德殿门不知去向。
萧琅追到门口气得跳脚,“容宣!我再跟你说话我是狗!”
一声“狗”惊到了前来寻人的沉皎,对方惊恐地看着自家师叔,虽不知所云但先劝上两句准没错,“师叔何故动怒?生气伤身,师叔消消气,理应静心养性才是。”
“堂堂男子,竟如此在意年纪相貌,简直岂有此理!离天下之大谱!”萧琅从案底抽出一卷简,愤愤动笔,“我要给他记下来,让后人都笑话他!”
“别别别……”倘若真记下来这还了得!沉皎赶紧抽走竹简,好声劝道,“师叔莫要如此,君上此举亦是无奈,何不相互理解?”
眼看师叔要翻脸,他连忙又说,“君上也是有苦衷的……”
“赶紧出去罢你!跟你的君上过去!”萧琅连推带搡地将不知道到底在安慰谁的沉皎撵出门去,“这宫里竟没一个正常人,除了我!”
她独自生了会儿闷气,又看了会儿书,结果气得根本看不下去,于是跑到侧殿睡觉去了,睡一觉起来也许心情会好些,免得晚上气得吃不下饭。
天擦黑时,萧琅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她刚转了下脸便有一只手将她的脸重新按进了怀里。
这只手用脚趾想想都知道是谁的,她立马冷哼一声,挣脱开来背过身去。
背后那人马上没脸没皮地紧贴了上来,接着汪地叫了一声。
萧琅强忍着笑,又故作矜持地冷哼一声,坚决不肯回头搭理那人。
容宣从背后抱紧萧琅,沉默不语。
良久,他忽然低声感慨道,“明年我便三十了,回想那年在蓬莱与你初次见面时我却只有五岁,你看,青春很短暂,廿五载悄无声息地眨眼即逝……”
萧琅不知道这人突然怀念旧事做什么,但也没有出声打断。
“我一直很焦虑,你不在相舍的那些年岁尤甚,你这见一个漂亮的便爱一个的性子……”
“你胡说,我没有!”萧琅生气地打断容宣的话。此话纯属污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只是眼馋一下别人的美貌而已,怎么就上升到见异思迁的地步了!但她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你说这一堆该不会是在担心自己年老色衰以后我看上更年轻漂亮的男子然后抛弃你罢?”
容宣干脆利落毫不遮掩地说了句“是”。
萧琅闻言顿时惊诧又疑惑地扭头看着他,结果思忖半天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好又把脸转了回去,在心里嘀咕个不停,“好生离奇,这人该不会得了绝症罢?难不成被一女鬼附身了?怎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我不理解……”
“我猜嬴涓也很焦虑。”容宣撑着额头打量着萧琅铺在枕上的头发,说话高深,但其实是嬴涓醉酒后跟他哭唧唧时自己说出的。“等再过几年啊,等我两鬓染秋,眼角陈皱,你却仍是昨日模样。”
萧琅白他一眼,“所谓老夫少妻,人人称羡的好事你怎么就不懂呢!”
“是不是气死我你就如意了?我便是死也要与你同日同穴,断不会让嬴涓捡便宜!”
容宣用故作生气的语气掩藏起他一瞬间起的杀心,和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这刹那间的心思偏执又可怕,竟吓得他自己颤了一下。
他怕萧琅会感觉到这丝突如其来的微妙的杀气,便赶紧软下心思,菟丝花似的缠了上去。
萧琅嫌弃地缩到角落里,“一会儿便要开宴了,你莫要如此……容宣!这里是明德殿,你父王看着呢……和赵韦相比,还是你容宣比较不要脸……”
容宣不要脸的行为何止如此,说出来实在罄竹难书,比如家宴时他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摸萧琅的手。尽管隔着食案并不会有人看到,被骚扰之人仍是恶狠狠地瞪了他几眼,然而换来的却是越发不清白的眼神和口吻,由是只好撇过脸去不搭理。
待钟琴散去,宫人领奚入景熙殿。
秦俭不免诧异,然萧琅美其名曰“来者是客”,容宣说得更是漂亮,甚“有朋远来自当同乐”,于是秦俭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总归有些心虚,手下遂更勤快些,对蔡雉越发体贴起来。
奚这次学乖了,行了拜见秦王与秦王后的大礼,但起身后见秦俭在侧,便又想去寻他。
萧琅刚在心里夸这人知礼这人便又逾矩,她登时翻了个白眼。
“来人,赐座。”
容宣盯着宫人将奚领至右侧尾席,让她连秦俭的脸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