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正色：“说不定标儿是心大了，想谋反。”
宋璲忍笑：“我和大同去学校转转，早日把南京的事告诉学生们。”
爹的家书总是报喜不报忧，他从其他渠道收集的讯息比不上常葳这个“当事人”的描述，传消息的人也不如常葳了解他，能把他想知道的消息一五一十都收集到。
在这个交通和通讯不便的封建时代，想用政令强制规定耕地红线很难。要让大明粮食充足，除了朱标自己手中的“皇庄和军屯”之外，就只能让百姓都尽可能的分到田，在土地肥沃、气温较适宜的地方保证“小农经济”。
衍圣公一垮台，山东那些士绅豪强总该老实了。
朱标反省，他小看了这群人扎根于土地的世代积累。
汤和挤眉弄眼：“说起来，标儿都这么大了，难道真的一点都没察觉？”
常葳道：“知省不会如此直接的点明，而是引导我们思考。”
常遇春愣了许久，苦笑道：“标儿是不希望师门成为朋党吧？不过就算他不让你们在外叫他老师，他的师门仍旧存在。”
不能笑，不能笑……噗嗤，真的好好笑！
“嗯。”常葳折好信纸。
常葳道：“待把山东的地分完之后，我就去广东。”
朱同道：“当然是待在官衙干活。”
每个朝代在最初的时候都会规定“种粮耕地红线”，大明也不例外，原则上，良田都得用来种粮食。
连夜写完信，第二日一大早，朱标让人将信送出，背着手在家里散了一会儿步，才回家给李贞写信。
李贞问道：“为何如此问？”
朱标写信给朱元璋，让朱元璋想办法安排燕乾去东北的事，汤和作为朱元璋的老伙计，自然也得到了朱元璋征求狗头军师意见的书信。
去广东有许多需要注意的事，朱标的对外贸易计划也要收集许多广东的消息，他得提前叮嘱好。
“她要去广东啊……真是哪里困难就去哪里。”朱标自言自语，将信收好后，趁着常葳还在南京，赶紧回信。
这件事非常反直觉，但是事实。
反正豪户饿不死。佃户为他们种桑麻棉，只能分到桑麻棉，没有粮食可吃，所分得的桑麻棉被豪户低价买走，也买不到足够的粮食，这和豪户有什么关系？
刘琏指着自己：“那我呢。”
汤和转了转酒杯：“标儿想让燕乾去东北当知省，还是军政合一的知省。”
常遇春看了一眼常葳桌上的信，再在心底叹了口气。
常遇春道：“我听闻广东地方豪强势力非常强大，你留下，我去。”
哪个封建朝代地方上不出现乱子？就算是汉唐的盛世，地方上的民乱也是此起彼伏，朱标只要自己不亲眼看到这一幕，就能心硬如铁。
刘琏：“……”
山东士绅代表失去了所有与山东知省谈判的条件，只能将山东知省拿出的加了码的要求全盘接受。
端茶，喝茶，舒气。
常遇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移话题道：“你是要回山东，还是去其他地方？”
朱标瞥了刘琏一眼：“你是。”
常遇春皱眉：“你不需如此紧迫。你还有两个弟弟可以帮你。”
常葳笑道：“谢谢爹。”
他应该更残忍一点。
汤和开玩笑道：“标儿成不了第一富的豪商和沈家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皇上花钱太狠的缘故？”
虽然山东大地上还会出现新的豪商和士绅，但至少现在这一批“勇敢”地站出来的当地豪商士绅，应该让位了。
常葳摇头：“无论事实如何，知省先表明了他的态度。有时候，态度也很重要。”
汤和道：“今年标儿的动作太多太大，以前他很谨慎，就算做了许多事，也会牢牢站在臣子的线内，看似有很多权利，实际上非常谨慎，谨慎得我都心疼。”
他若早知道标儿就是太子，就不会在幼年时担心女儿嫁入皇宫触犯忌讳遭遇不测而做出那等极端的事。女儿无论是等待婚约兑现，还是在皇上沉默中取消婚约，都能过上普通官家女儿的悠闲生活。
当初他们如果早一些松口，以标儿的心软程度，还能带着他们寻找其他赚钱的方法。
刘琏：“啊？！喂喂，伯泽还说我喜欢欺负人，现在是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好吗？！”
常遇春语焉不详，常葳却听懂了父亲的话。她神情黯然了一瞬，恢复平常神情，道：“父亲，明日可教我用刀吗？长|枪易折，刀最常见，打仗时好更换。”
常葳将虚握着的拳头放在唇边，失笑道：“爹爹你这个家业得到的民心太多，我来继承才最好。若是弟弟们继承，反倒对我常家不利。爹爹你别逼着弟弟们了，就让他们做喜欢的事吧。”
朱标淡然道：“孔家人是天生的搞宣传的料子。佑之思想较为开阔，愿意接受新事物，是个可造之材。你可别太欺负他。”
若是豪户将土地兼并，豪户不会管这些土地上有多少为他们种地的佃农，只会保证自己衣食无忧后，所有田地都种植经济作物。
为了遏制现在就已经抬头的这个迹象，常葳严查井田制的推行是一个措施，朱标让这些纺织作坊破产，将纺织商人纳入自己的体系，进行规范的管理是另一个很重要的措施。
但他们存着和标儿、和皇帝、和大明对抗到底的心思，那就除了性命，什么都别想要了。
孔佑笑得眉目飞扬，终于露出了丝丝青少年人的朝气。
“罢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虽然我不是故意想饶了他们。”朱标走到庭院里的田地，看着红彤彤的西红柿和辣椒，露出了开心地笑容，“山东市场试验良好，天亮了，让江浙的富商们也破产吧。”
但既然常葳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为人父母，常遇春只能尽全力教导常葳，让女儿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更稳。
“接下来就是去江浙。”李贞叹气道，“以前标儿总是很遗憾，陈家的商号进不去最富庶的苏杭，让沈家压了陈家一头。现在我们家的商号终于要进入苏杭，和沈家拼一拼了。”
衍圣公一事后，先不提各地文人会因此产生怎样的动荡，山东这一方，终于安静下来。
李贞和汤和喝酒的时候笑着叹气。
……
常遇春疑惑：“为何你叫他知省，而不是老师？”
常遇春点头：“这倒是。你不叫他老师，这或许也不错……”
北京城。
众人大笑，连孔佑都忍不住捂住嘴。
李贞失笑：“标儿以前不敢怪皇上，现在……”
刘琏笑道：“你对佑之挺看重？”
常遇春心里十分不满。我都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为什么两个兔崽子（常茂常升：我是兔崽子，爹你是什么？老兔子吗？）就能在标儿的庇佑下做他们喜欢的事？
等常葳去了广东，这一南一北，信件传递就不容易了。
李贞笑道：“怎么？现在标儿不谨慎了？”
常遇春轻轻拍了拍女儿翘起的头发，道：“好，爹教你。这几日爹都会留在南京，你离开的时候我才离开。”
“不能让他们如此任性！”常遇春板着脸道，“继承家业是他们该做的事！”
常葳道：“知省说，毕业后去外地任职的人不可对外叫他老师，也尽量不要叫他校长。他是为大明培养人才，不是为自己收学生。”
现在是偏心亲爹，不会责怪亲爹。
常遇春：“……”闺女啊，谁告诉你你爹擅长庶务和抚民，不是只爱打仗？你两个弟弟才最像我啊！
常遇春想了想，烦恼地抓了抓头发：“葳儿说的是，我忽视这一点了，这也是标儿教你的？”
何必呢？
论纺织业，江浙才是大头。常葳整治江浙在分田中不法事迹时，所清理的最多的事便是将应该种粮的良田改为桑麻棉田。
明中后期土地兼并严重，豪户为赚取更多钱财，将良田改为桑麻棉田，这也是大明粮荒的原因之一。
只是没想到，这群士绅豪强的血条比他想象中的还长，硬抗了这么久，还没有破产。
李贞忍俊不禁。
这时候就要感谢如今是野蛮凶残没有自由的封建时代，朱标敢直接蛮横地摧毁各地纺织业，不怕民间起乱子。
因为“小农经济”中，农民们会优先保证种出能让全家饿不死的粮食，保证大明有足够多的土地种粮食。
朱标收到了常葳的信，看到了从常葳视角描述的朝堂上关于衍圣公一事发生的变化，心头巨石落下。
常葳笑道：“正因为难，我才要去。若不去最艰难的地方，我要如何才能证明自己能够继承爹爹的衣钵，当好新的屯田元帅？”
标儿和皇帝不同，对别人赚钱一事看得很淡，只要不祸国殃民，标儿愿意带着这些豪商们赚钱。
朱标在心里点点头。这才对嘛。读书怎么能读得暮气沉沉？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神采。
刘琏立刻道：“伯泽，你说什么？我是会欺负人的那种人吗？”
今天的北京仍旧岁月静好。
汤和白了李贞一眼：“谋反？朱国瑞最先举起反旗的那种谋反吗？”
这是朱标很“自豪”的虚伪。
常葳摇头：“弟弟们不像爹，擅长庶务和抚民，只爱打仗。老师等弟弟们再历练一番，会将弟弟们送往燕王手下。”
“葳儿，又在给标儿写信？”常遇春披着衣服出外散步，见常葳房间里的灯亮着，敲门进来，以为常葳身体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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