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通信软件的普及,他们依然还是每半年给对方寄一封信,维持隔着大洋彼岸的友谊。
信里的内容也从无关痛痒的小事,到一些人生阶段的变化。
“嗯。”
岑虞没有否认。
上大学的时候,她在给noah的信里,依然很幼稚的,向他炫耀过她交了男朋友。
下一封noah的来信,也不甘示弱的,炫耀他也有了男朋友,还附上了两个人的照片。
岑虞记得那是一个很俊朗帅气的俄罗斯少年。
有月光一样漂亮的银发,湛蓝的瞳孔,眼眸微微眯着,侧头看向旁边的金发少年,嘴角弯起斜斜的弧度。
“你来英国以后,我一直没听你提起过沈,你又说眠眠爸爸死——”
‘沈’是岑虞以前向noah提及沈镌白时用的简称。
noah说到一半,截住了话茬,好像很不想再提及‘死’这个词了。
“我很生气。”
noah很直接地表达他的想法。
“......”
岑虞知道是她自己理亏,哄着他,“好啦,我错了。”
noah始终黑着脸,冷冷地看她,“stillangry.”(还在生气。
)
糊弄不过去,岑虞开始狡辩,反驳道:“那你不也没和我说过ark的事情了吗?”
‘ark’是noah提及那个俄罗斯少年时用的昵称。
noah’sark.
诺亚的方舟。
从她三年前到英国,也没有见到过那个银发的俄罗斯男人。
明明以前noah给她的来信里,常常三句不离他。
“……”noah陷入沉默。
半晌。
“hepassedaway.”他说。
(他去世了。
)
猝不及防,声线低哑。
诺亚的方舟,离开了。
“......”
闻言,岑虞一愣,抬起头来看向他,落进他灰蓝色,带着忧郁的眼眸里。
她嗫嚅了两声,“什、什么时候?”
“......”noah垂下眼皮,侧脸隐匿在阴影里,身后是扑簌扑簌的大雪,笼罩在他周围,显得更加苍凉而孤寂。
“你来英国的前一个月,车祸去世的。”
“......”
岑虞想过ark不在的原因,可能是吵架了,分手了。
noah从来不提,她也从来不问,他们心照不宣地好像那个人并不存在。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会是这样。
“对不起。”
此时她除了说抱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noah低低地笑了笑,“你不用道歉,说起来,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可能就会去找他了。”
“那时候照顾你和肚子里的小宝宝,成了我生活里唯一的动力。”
“我本来还想着,以后由我来当眠眠的爸爸。”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沉浸在令人悲伤的过去里,转了话题,“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很生气了。”
noah故作轻松的玩笑,却让听的人觉得心碎。
岑虞盯着他,眉心紧紧地皱起。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到他身边,双手搭他的肩膀上,拥抱住他。
男人明明是宽厚结实的背部,却显得那么单薄。
压抑许久不曾与人述说的情感,突然地宣泄之后,他整个人脆弱又无依。
noah的头抵着她平坦的腹部,肩膀低低地抽动。
客厅里安静无声,一如窗外的大雪,无声地零落。
良久。
noah闷闷地说:“我好了。”
将他溢出的情感重新藏进内里,成为沉疴痼疾。
“......”岑虞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给予最后能给到的安慰,然后重新坐回沙发上。
半晌的沉默后,noah率先开了腔,带了一点鼻音。
“有些事情,不用我说,其实你应该知道。”
“......”岑虞目光和他对视,言不及而意达。
她眼眸低垂,扯过扶椅上的毛毯将自己裹住,而后长长地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知道noah没有明说的是什么。
她可以不需要沈镌白。
但眠眠需要一个父亲。
小家伙在不断地懂事,不断接受世界本来的样子,很快她就会知道,一个正常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子。
岑虞很害怕自己没有办法给到她这些。
noah换了两条腿交叉的姿势,挑了挑眉,“所以呢,考不考虑让我转个正。”
反正他们都是一类人。
一类失去了爱人能力的人,不如凑合着过了。
“......”岑虞翻了一个白眼,把手里的靠枕丢给他。
话茬被noah没正形儿的打断,好不容易促膝长谈的气氛不见。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转了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们小心而谨慎的,不去触碰对方的沉疴,保留一段彼此不可及的区域。
不知不觉,已经将近深夜。
岑虞重新补吃了两片感冒药,一边打了个困倦的哈欠,一边走向房间,背对着他摆摆手,“睡了。”
“......”
noah灰蓝色的眼眸凝着她的背影,升起复杂的情绪。
“may.”他出声叫住她。
“眠眠她,真的很像沈。”
一开始在游乐场的时候,noah还特别不能理解,为什么明明很怕生的小家伙突然不怕生了。
当他看到眠眠亲上沈镌白的脸时,他震惊之余,更多是感觉到了神奇。
神奇那来自于血缘的神秘羁绊。
闻言,岑虞的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淡淡‘嗯’了一声,“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