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会不会泅水?
“我真不会,”沈淮被调整了姿势,有苏芽托着,果然觉得轻松安全了许多,无辜地回答道:“我以为切块木头,至少能跟着你们往前游,可谁知道它撑不起我。差点儿就淹死了。”
“那你怎么还活着?”
“祖父教过我,遇到深水时,放松仰躺着。”沈淮看着苏芽,眼睛里闪着光,一丝丝地得意。
水上生活的人常念叨:不会泅水的人若落进深水里,最安全的姿势便是仰躺在水中,不要管水是否淹至耳朵,也不要趴水波偶尔荡漾到口鼻,保持身体放松,至少就沉不下去,总能等到生机。
可是,这个自救之法,最难的并非动作,而是“放松”。
人对水的畏惧似乎是一种最常见的天性,能在危机时还可以控制身体,做到放松舒展的人,百无其一。
苏芽偏头看了沈淮一眼,这人的心性,着实是好稳。
她不再说话,让沈淮如前一般放松身体仰躺在水面上,推着他往滩涂方向游去。
夜好静,呼吸声就在耳边,天下此时只余两人。
过分安静了。
“你怎么早不唤我?”苏芽打破沉寂,问道。
“什么?”沈淮安安静静地看着夜空,随口回应。
“你刚才,不是在喊我的名字?我起初没有听到。”苏芽又问一遍,他若早应声的话,自己何必在水下潜了一遍又一遍。
“……那不是在唤你。”
沈淮闻言,有一小会儿不吭声,半晌却突然轻轻说道,“我没以为你会听见。”
苏芽心里突然异样,不由得又去看他。
这一次,却见沈淮目光灼灼,眼中温度几乎要烙伤了她,认真地重复道:“我耳朵淹没在水里,除了水声,什么都听不见……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突然蹿进了心里,有一点点幽深,有一点点甜,苏芽不敢追问,收回视线奋力前游。
“苏芽,你不必感动,”沈淮却不愿意停,“其实,我没准备死在水里,我切了船木,总会有生机。”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有点儿沙哑,有点儿温柔,他望着天空,一字一字地说道:“只是,也不知怎地,飘在水里的时候,我想起了你。”
苏芽不说话,他就自顾往下说。
“我的毒还没有解,赵庆和曹开河还想着要杀我,我还承诺了解决刘三点的麻烦,”他的声音忽然变淡,“其实麻烦不止是这些,还有很多人想要算计我,过去我从来不以为意,也知道现在不是分心的好时机。”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沈淮的声音在低微的水波声中,荡漾着,一下一下地撞着人的心,“今夜无星月,船也沉了,追兵在后,满是危机,可是,我竟然有些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