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atcFile = "/www/wwwroot/xin_floatAdc.txt"; 养了一只小狼崽(小竹子君)_正文 【前世】姥爷去世(2 / 2)_养了一只小狼崽最新章节免费阅读无弹窗_新笔趣阁

正文 【前世】姥爷去世(2 / 2)

彼此告了别,陆云泽又冲着贺邵承笑了一下,接着才拉开了病房的门,重新走了回去。

副作用也是一开始强烈,到了下午,曾国强睡得就安稳起来了,到了晚上迷迷糊糊睁眼,那股晕眩感是终于离开了他。他简直像是劫后余生,整个人醒来之后赶忙喝了一杯温水,缓解了一下口唇的干涩,接着还表示要吃饭。

要吃饭就意味着人是有精神的,陆云泽立刻就把之前送餐师傅送过来的那份饭热了热。

曾国强吃饱了肚子,终于有了些力气。

他还以为化疗就是这样,这会儿有精神了,晚上还看了看电视,心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老头厉害着呢然而当晚,只是睡了一觉,枕头上就多了好些细碎的头发。

“么儿,这”曾老头又抓了一把自己的脑袋,嚯,掉得更多了。

“姥爷是不是要秃了”

陆云泽笑了笑,将早晨送来的餐点给了姥爷:“这就是最普通的副作用,之后我们弄个帽子戴戴。”

“哎,那肯定要戴姥爷我年轻的时候还很帅的,现在居然要变成秃驴了。”曾国强又忍不住抓了两把脑袋,特别沉重地叹了口气,“你姥姥要是瞧见了,肯定得把我嫌弃死哦”

不过好在掉头发也不疼,曾国强内心接受良好,拿到外孙送给自己的小帽子之后就提前戴上了。那毛线帽子还挺客气,裹在耳朵上十分保暖,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滑稽了起来。

老头一辈子都只戴过农村的草帽,现在忽然秃了头,他就在这方面注意了不少。各式各样的帽子很快就在病房的桌子上放了一排,每次出门溜达的时候,曾国强都能拿一顶不一样的戴戴。

第一次化疗,真正的副反应是在十多天之后起来的。

曾姥爷的白细胞数量减少了。

就算是靶向性最好的化疗药,也依旧不可避免地在损伤着其他的正常细胞;而且药物的代谢也给肝脏带去了重大的负担,老头的胳膊和腿就水肿了起来。这会儿的他虽然感觉有些累,也逐渐开始没精神了,但还能坐在病床上不断地戳戳自己的胳膊,算是勉强自娱自乐一下。

然而当二十天熬到最后时,他已经不怎么出病房溜达了。

每天都是待在屋里头,稍微看看电视。

他没力气。

曾国强头一回意识到,自己可能确实是要不行了。

这股无力是从骨子里涌出来的,已经不是他用乐观向上的精神就能够轻易战胜的。他知道自己身体里现在全是肿瘤,密密麻麻的小肿瘤,这些药物进去在杀那些坏细胞,可可他的好细胞似乎也都一起被杀了。

过去他早晨起床可有劲了,还能跟着收音机做点广播体操,但现在,曾国强却睡醒了也还觉得累,一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晕得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儿。

他有些不想做第二次化疗。

但但总不能让外孙失望啊。

老头抿了抿自己干涩的嘴唇,看见护士拿着药水和针头进来,心口都在微微地发颤。

第一次挂这个水,他充满了好奇,充满了期待,盼着里面的药把肿瘤都杀死,让他今年过年能够高高兴兴地回家,和村里人再把来上海看病的经历说一遍,听听别人夸奖他老曾好命,养出个出息的外孙;但现在,曾国强却抬头看着日历,忽然在想自己该被埋在什么地方了。

他爱人的骨灰盒就在老屋子里头,他肯定要和自己爱人埋在一起的。也不要什么高档的地方,就送去他们曾家村统一的纪念堂就行。

药水挂到他的身体里,曾国强靠在枕头上,又一次泛起了那痛苦的晕眩感。

他经历过一回了,但如今却比之前难受了太多,干呕的时候把胃里的酸水全都吐了出来,吐得面孔上都脏兮兮的,一点身为“人”的尊严都没有了。生病到最后就是这样,哪还有个人样呢还不如快点去地里头躺着呢

他太难受了。

挂水的时间不长,就一个多小时,但曾国强却像是死了一回一样。他的人又瘦了几分,仰着头躺在那里的时候仿佛已经没了气,只是偶尔会急促地呼吸一下。

陆云泽在一旁,虽然没有承受这份痛苦,但他的心已经疼得宛若刀绞。

他小的时候,姥爷还很精神,很解释,能够用扁担挑着两桶水在田埂上走路;但现在对方却已经瘦成了一把柴,好像只剩那么一层皮贴在骨头上似的。

针头已经拔了,他赶忙帮着去拿了毛巾,给自己的姥爷擦擦面孔,再稍微抿一两口水,缓一缓此刻的情况。可曾姥爷现在晕得天昏地转,哪里还喝得下水呢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皮子睁开又阖上,整个人痛苦得真不如死了算了

他流了泪,伸手拉着自己外孙,哑声喃喃:“么儿姥爷,姥爷好像撑不住”

他想呕,可是什么都呕不出来,“这化疗,太太难受了,姥爷撑不住。”

陆云泽已经哭了,在一旁不断抚摸着自己姥爷光溜溜的,已经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嗯,我知道我知道很难受,姥爷,你歇一歇,睡一觉,咱们睡一觉就好了”

“睡醒了之后我去买红烧肉给你吃,那种烧得软软的红烧肉,我们背着医生稍微少吃几口”

“红烧肉啊好东西。”曾国强之前念叨了好些天,就盼着病好了去吃红烧肉呢,但此刻陆云泽拿这个激励他,他也只是摇摇头,“吃不动了,吃不动了。”

唇死死的咬住,大滴大滴的泪往下滚,陆云泽摸着姥爷,却又不敢哭出声。

他努力地盼着化疗药的副反应过去。

好不容易撑到了晚上,曾国强却只是不干呕了,其他的精神依旧提不起来。医院配的晚餐是很好的,有一个特别大的白烧鸡腿。陆云泽把鸡腿上的肉撕了下来,弄成小块给自己姥爷,但曾国强也只是吃了几条,接着就吃不动了。

“没力气啊”他靠在床上,戴着自己的毛线帽子,“如果不做化疗,说不定还有点精神呢。”

陆云泽吸着鼻子,还在努力安抚自家姥爷:“没事,咱们再忍一忍,过两天说不定就好了呢”

贺邵承站在走廊里,看着里面,也跟着不禁叹气。

两次的化疗已经足够痛苦,化疗药不断的侵蚀着老人最后的健康。他们都盼着这样的付出能够换来一些回报,换来一些肿瘤退缩的回报,然而实际上,检查的结果却并不如愿。

曾国强的体内,只有部分肿瘤体积减小了,其他地方似乎还额外冒出来了一点。

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得到这个结果,就算陆云泽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却也呆愣了好一会儿。

之前的努力和付出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的好消息。

曾国强在病床上,身体格外虚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抬眸瞅着自己外孙,喘息了几下才沙哑地开了口:“么儿姥爷的情况,怎么样”

陆云泽没说话。

老头心里也就有数了。

他不傻,相反,他明白的很。自己肚皮里那么多肿瘤,密密麻麻,估计早就转移得到处都是了。也不能怪医院,这人总有死的一天,他前两年捡了一条命已经是运气不错的了。

他该回家了。

“么儿,姥爷知道你对姥爷好。”水肿的手伸了出去,他轻轻地拉住了自己外孙,努力地捏了捏,“别哭,姥爷已经享到你的福了,你一点都没亏待姥爷”

“姥爷”陆云泽的泪还是落了下来,哽咽着和他解释,“医生说还可以加大剂量,换其他的药试试可能姥爷你得的这个瘤子对之前的药不是很敏感。”

床上的人摇了摇头,缓缓吐出一口气:“算了算了吧姥爷年纪大,吃不消这样治咯”

他拉着外孙的手,其实整个人是解脱的。当人认命之后,反而对死亡没什么恐惧了。他活了七十八岁,有多少人能像他这样长命啊当初战争年代,十几岁、二十几岁就死的那叫一个比比皆是,他老头子已经运气好得不得了了

“么儿姥爷,想回家。”曾国强笑了笑,“让姥爷回去吧,毕竟咱不是上海人,没道理一直留在这里的。”

陆云泽已经哭得涕泗横流。

他没有办法拒绝。

“你姥姥走得早,姥爷也是时候下去看她了,所以么儿,你别哭,姥爷不难受的。”他继续捏着外孙的手,“你现在,工作也不错,也成有出息的人了。虽然还没成家,但姥爷相信,你肯定能找到个好媳妇,生一群小娃娃的”

“姥爷”

曾国强明明是在笑着说话,但这会儿也有些鼻根发酸,眼眶里莫名地淌出了一点泪,“但姥爷,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妈。”

“原先,原先我还恨她恨她走得那么绝情,连亲爹、亲娘、亲儿子都不要了但现在,我就担心,姥爷走了,你又不在那曾家村住,你妈找回来都找不到人。”他的嗓音带着哭腔,颤颤巍巍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呼唤起了那个深藏在心底许久,一直回避着的名字,“霞儿霞儿”

陆云泽哭得脊背都弯了下去。

他没有办法拒绝姥爷,就算明知道回去就是等死,但到如今,他怎么可以强迫着曾姥爷继续住在异乡的医院里呢中国人有个传统,落叶是要归根的,就算平时走得再远,到了临终的时候,也必须回到自己的家乡,睡在那熟悉的土炕上面。

贺邵承安排了救护车,把曾姥爷送回了平县。

化疗是不继续了,但抗癌的药,止痛的药还是都开了一些的。他想跟着过去,跟着照顾一下对方,但陆云泽却是摇头拒绝了,只自己陪着姥爷回了平县。他们这次也出门几个月,曾姥爷刚回来时来了不少探望的人,都以为又有故事听呢。结果却看到了躺在床上,已经形容枯槁的老头子,他们便不禁沉默了。

这老村子里,又要送走一个人了。

但曾国强却挺高兴的。

他回了自己的老房子,院子里的鸡还都好好的,前段时间全是隔壁家李婶在帮他们照看着。他歇了两天,大约是化疗的副作用过去了,老头子的精神还恢复了不少,能够自己下地走路了。

他去后院掰了点白菜,又和外孙协力抓住一只大公鸡,砍了鸡头,拔掉鸡毛,掏干净内脏,好好地烧了一份大鸡汤。白菜跟着鸡炖,味道那叫一个鲜美;再搭上家里土灶烘出来的灶火锅巴,祖孙两个人都多吃了一碗饭呢

陆云泽陪着他,每天就在田野上走走路,看着朝霞普照,看着夕阳落幕。

这是曾国强人生中的最后一段宁静时光了。

院子里有个拐杖,还是曾姥爷的父亲原先用的,这会儿就从杂物间里找了出来,每天拄着拐杖到处走走。他和每一个认识的人都打了声招呼,最后见个面,聊一聊;走到村支部那里时则郑重地拉着新来小姑娘的手,和她说了自己女儿的名字,出走时的年龄,面孔的长相。

他知道自己等不回霞儿了,但万一霞儿以后还来呢他要让霞儿知道自己这个当爹的一直没忘记她,一直盼着她回家呢。

但这样的精神也没有持续很久。

只是两个星期,曾国强就又一次躺回了床上,彻底起不来了。

其实再过二十来天就要过年了,他只要再撑一撑,再撑一撑,就能活到2003年去。可冬天实在是太冷,烧了炕都感觉冷。他蜷缩在自己的床上,床头柜则是爱人的骨灰盒。

陆云泽正在他身边,等着碳炉里的水烧开。

“么儿”曾国强忽然喊了一声,轻轻地伸手去拉了一下自己外孙,“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姥爷”他转过了头,好不容易被屋里暖气熏热乎的面孔又苍白了几分。

“我我有感觉,到时候了。”老人笑了笑,又捏了捏外孙的手,“姥爷挺高兴的,姥爷一点都不怕。在家里头,躺在床上,可比在医院里舒服多了。”

“姥爷你,你别这么说。”陆云泽喘息了几下,“今天白天精神还不挺不错的么说不定,说不定病已经好了,马上就要慢慢好起来了”

曾国强摇了摇头,“别哄姥爷啦,知道你孝顺。”

“姥爷,留给你的钱不多,也没什么古董,就这么一栋老房子。虽然么儿你在上海混出息了,但这老屋也别卖,就留着啊。”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看到外孙点头,那心就彻底放下了,“姥爷的后事,你也简单地办,把我和你姥姥,骨灰盒放在一块儿,送去纪念堂就行。”

陆云泽用力地点头。

“我知道我都知道,姥爷你放心,么儿什么都听你的”他想要让自己冷静一点的,不要在最后的时间都让姥爷费心思安慰他,可是,可是那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滚了下来。他第一次痛恨起了自己的泪腺,可他却没有办法。

他就要失去自己的姥爷了。

曾国强笑了笑,又摸摸他的手:“好好,孝顺孩子。姥爷和你隔着辈,也实在没办法陪着你走完人生剩下的路么儿,接下来,一个人往前走的时候,别怕。”

“姥爷会和姥姥,还有你爸爸在天上,保佑你的。”

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接下来便说不动话了。

外孙在自己身旁不断喊着他,但声音却离曾国强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底下的炕烧得暖和极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也一点不沉重了,整个人像是飘浮了起来,飘去了天上,真的和星星靠了在一块儿。人生的一切在短短的几分钟内重现,有他年轻时的骄傲得意,也有他年老后的憨厚老实,不过最后,却只化作了一个人的面孔

他的媳妇。

他去见自己媳妇啦

陆云泽颤抖着呼吸,又轻轻地喊了一声“姥爷”。

床上的老人已经彻底无法回应了。

办丧事的时候,贺邵承来了曾家村。

陆云泽没什么别的亲戚,所以曾姥爷的丧事都是村里几个辈分更高的人帮忙主持起来的。遇到这种事,当家属的总是会伤心无助,所以他们也必须把一切事情都照料好。但实际上陆云泽却并没有怎么痛哭,他很平静,非常平静。

直到看见贺邵承跟着穿上了白色的孝服。

“你为什么,穿这个”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是曾姥爷的后辈,这回披麻戴孝的也只有他一个人。陆云泽抬起头,看着身旁一起在蒲团上跪下,对着棺材磕头的男人,眼眸中已经写满了诧异。

“云泽,我们是一起的。”虽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在老人的面前露过面,但贺邵承此刻却愿意成为对方的后辈,在出灵的前一夜给他磕头守夜,“我必须来陪着你。”

陆云泽吸了吸鼻子,看着贺邵承那张也削瘦了一些的面孔,根本无法拒绝。

“嗯。”他沙哑地应了,“那明天早上,也一起吧。”

一起送姥爷去火葬,一起捡拾骸骨,一起将骨灰盒安放到纪念堂里去。

冬天办丧事也好,停灵几天也不会腐烂,不会散发出难闻的味道。曾国强躺在那里,似乎还是老样子,就只是闭上眼睛睡着了而已。一口红木棺材,周边放满了纸叠的金元宝。陆云泽熬了一整夜,已经疲惫到眼眶都泛着黑,但他还是参与了抬棺,用自己并不强壮的身体扛着棺材走在最前面。

他和贺邵承两个人在最前,其他村里的小伙子在后面,一路把棺材扛去了殡仪馆。

烧尸的样子其实很骇人。

火焰吞噬了曾姥爷的整个身体,陆云泽之前一直没怎么失态,但在此刻却是对着火炉哭着喊了一声“姥爷”,像是疯了一样想要跑过去。还是贺邵承紧紧地抱住了他,没让他往前走。

两个人站在外面,看着里面火焰熊熊,陆云泽哭得浑身颤抖,撕心裂肺。

他的姥爷彻底没了。

推进去时还是个人,出来就变成了一团灰和一些没烧掉的骸骨。骸骨的模样其实颇为吓人,但或许因为这是自己的姥爷,陆云泽捡的时候却一点都没害怕。骨灰盒放好,再送去纪念堂,整个丧事的流程就走到了末尾。

村里人其实对这个莫名出现的高大男人议论纷纷。

曾国强这辈子就一个女儿,后面跟着陆云泽一个外孙,怎么就忽然冒出了一个新的后辈呢而且看这张面孔,好像也绝不是曾家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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