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想死啊……’
‘救救我们……’
耶律肃走到一男子身旁,用帕子隔着,掀起他的衣袖,就看见手臂上稀疏错落的红疹。
静神下来,甚至能听到腹泻的水声。
而那些大夫,个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见耶律肃进来后,吓得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耶律肃陡然转身,冷不防伸手拽起一个大夫的衣襟,几乎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眼神宛如炼狱中的阎王,阴狠毒辣,厉声逼问:“我如何同你们说的!为何不报!”
被揪起来的大夫害怕的面无人色,哆嗦的嘴唇:“并并无出现红红疹——”
“那这些是什么,你眼瞎了不成!”耶律肃暴虐怒吼,拽着他直接将他的脸摁到难民的胸口上去。
大夫一改方才的恐惧,失控的尖叫挣扎:“我不想染上疫病啊!!将军饶命!不是我说不报的啊!!是是是是他们都说的啊!!”
耶律肃厌恶至极。
将他甩开。
肃杀的视线一一扫过跪在地上的人,“都想活命是吗?”
几位大夫连连磕头,“将军饶命啊……”
只会一迭声的重复这一句话。
耶律肃冷笑一声,眼底寒光四溅,“有我在一日,就别想活着从难民营踏出去。”
话音落下,他已掀开帘子,离开帐篷。
帐篷外,慢一步赶来的何青已准备了苍术煮过的水、雄黄、干净替换的衣物。
正要替他更衣时,却被耶律肃的喝止,不允许他靠近。
“取我的腰牌,速去宫中通传告知陛下,难民营中已出现来自魏远县的疫病患者,请陛下下令封锁难民营、魏远县。耶律肃恳请率两百南城营将士死守难民营,绝不让疫病蔓延入城,还望陛下恩准!”
何青失色:“将军!”
耶律肃却不听他任何恳求,眉眼冷峻,口吻不容商榷:“速去!”
周围一片死寂。
无一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何青面上的温和彻底褪去,神情肃穆,后退一步,单膝跪地,神情坚毅道:“属下定不负将军所托!”
说罢,起身往难民营外疾步而去。
何青并未进入帐篷之内,但仍是换过雄黄熏过的衣物、净手后,才取了耶律肃的腰牌,骑马入京!
有了骠骑将军的腰牌,何青无比顺利的进入皇宫,并见到了渊帝。
听了何青的急奏后,渊帝一时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身子往前猛栽了一下。
幸而内官眼疾手快,伸手扶住:“陛下!”
并朝外扬声唤道:“快去请太——”
却被渊帝抬手制止。
渊帝撑着胳膊,直起身子,一瞬之间,脸色仿佛苍老了许多,浑浊的严重迸射出犀利的光,“传朕口谕——封锁魏远县、难民营,凡有逃逸者格杀勿论!再、命太医院所有医官前往难民营,尽快寻得疫病治疗之法!”
自有内官往外下传口谕。
渊帝说完这一段话后,颓然失去了力气,岣嵝着背,单手压着胸口,闷咳不止。
偌大冷清的宫殿里,咳嗽声撞出声声回响。
咳了一阵后,似乎又想起一事。
抬起头,死死盯着内官道:“去——将二皇子殿中所有人统统挪去后山小院!”
内官还有犹豫。
渊帝的眼底闪过冷光,用极地的声音命令道:“包括二皇子在内!”
内官束手领命,退了下去。
宫殿之中,余下寥寥两人。
渊帝又咳了一阵后,才看向殿前的何青。
本想开口命他退下,却在见他面容沉稳肃穆,虽有焦急忧心,却无急躁之意,跪在地上时更是身姿笔直,虽刚却稳。
与耶律肃那股桀骜不驯却还要故作温顺的姿态截然不同。
殿下之人,是真正的臣服在天子脚下。
渊帝忽生一念。
“你……”他缓缓开口,咳的久了后,声音略显沙哑,“报上名来。”
何青抱拳,回道:“草民何青,将军府中侍从,年二十一。”
回话有条有理,不卑不亢。
渊帝又道:“何青,你可愿为朕效命?”
何青垂首,态度愈发坚定:“草民乃南延子民,愿为南延献上微薄之力!为陛下效命!”
渊帝勾起嘴角,又降下一道旨意。
破格提拔平民何青为正四品指挥使,率禁军两千人前往封锁魏远县!
何青激动谢恩,退下。
渊帝捂着胸口,压制喉间的腥甜。
疫病尚控制在魏远县与难民营中,为阻断疫情,放弃这两地都在情理之中,可耶律肃偏是第一个入宫禀告疫病之人,还让他猜中,此次疫病过后,他在民间的名声又会有提高多少。
即便他为自己的血亲。
即便他一心为南延,不含私心。
但自己为了江山安定,却不得不防。
何青此人,绝非是无欲无求之人。
财帛、权势动人心啊。
那双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如此良才,又怎会甘愿屈居于人之下,只当一默默无闻的侍从?
这人一旦有了出挑的心,就很难不生出异心。
京城周边的难民营、魏远县起了疫病的消息不胫而走。
隔了一晚,全程知晓。
京城上下人心惶惶,又因难民营就在京城郊外,更是引起一阵恐慌。
紧接着,京城下达了禁城令。
药铺的药材疯涨,米行的米价哄抬,秩序紊乱,最后还出动了巡防营出面镇压。
如此轰动的消息,即便将军府里的人千防万防,也架不住有心人故意往里面传递消息,教夏宁知晓了。
竹立显然被消息吓到了,小脸煞白:“京城难道也会有疫病吗?”
雪音不冷不淡道:“将军在郊外驻守,怎会让疫病传入京城?”
竹立只看向夏宁,不安道:“嬷嬷她们……也在京外啊……”
夏宁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盏,眉眼平和的看向竹立,安慰道:“小院与难民营并不在同一方位,想来是安全的。”
竹立这才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阿弥陀佛……”
夏宁又道:“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我心口有些难受,竹立,你去将谢先生留下的药包煎煮一份。”
竹立一听见她说身体不适,也不顾不上疫病、小院这些事,忙不迭就跑去小厨房煎药去了。
甚至都不曾察觉到奇怪之处。
在竹立离开后,夏宁看向雪音,用无比冷静的语调说道:“我要去见将军,需要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