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那人一身雪白长袍,目光前所未有的温顺而柔软,湿漉漉的蓝瞳泛起了炙热暧昧的薄雾,像是猎人枪口下伏地垂怜的小鹿,可怜巴巴地祈求道,“杰,这里好可怕,你带我离开好不好——”
夏油杰看着这个几乎是按照自己的癖好塑造形象的“维尔德”,恍惚了下,目光渐渐诡异起来。
先不说那个混蛋到底会不会这么“纯良”“驯服”“柔弱可怜”,光是这个过于礼貌的身体距离就足矣让夏油杰判定这是个假货。开玩笑,维尔德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撂倒在他怀里,第二次见面直接骑在自己身上,就算是有一百个人围观,他也会像个皮肤饥渴症患者一样牢牢粘在自己身上,扒都扒不下来那种。
更遑论,他们之间的灵魂链接告诉他,大主教还在千里之外的水银堡里暗戳戳地研究如何合法谋夺他人资产呢。
即便心里飞速闪过一万句吐槽,夏油杰的嘴角仍旧挂着温柔的笑意,他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假货,玩味地重复道:“你确定?你觉得这里很可怕?你怕黑?”
“……是啊,我怕黑。”假货维尔德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夏油杰的脸色,宝石似的蓝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直直地盯着他,斟酌着试探道,“所以,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好啊。”夏油杰狐狸似上挑的眼尾弯了弯,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幽光,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坐在漂浮木匣里的黑瞳少女出现在他的背后,眼神空洞冰冷,对着“维尔德”露出了充满恶意的微笑。
“我得说,你的伪装其实挺得我心意的。毕竟我那叛逆的小鸟儿从来就和‘安静乖巧’四个字没什么关系。但他不怕黑,他就生于黑暗。”在“维尔德”骤然惊恐的目光中,周围的空间瞬间翻转,他们进入了咒灵“花匣少女”的领域。夏油杰叹了一口气,抽出游云握在手里,低下头温声道,“我对假货没什么兴趣,而且这个游戏有点让我感到厌烦了,孩子。”
“乖一点,你自己投降怎么样?我不是很想对小孩子下手。”夏油杰平静地说,无数空
间刃将被迫撤掉伪装的小女孩团团围住,她红宝石似的眸子流露出浓烈无比几乎实质化的恶意和愤恨。他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暂时不会攻击,无奈笑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之前抓你的那些人。我们谈谈怎么样?”
夏油杰召唤出一只巨大漆黑的兽型咒灵坐在上面,盯着眼前过于年轻的逃犯,如同掌控黑暗的神明一般高高在上,他轻声道:“通缉犯1044?”
小女孩警惕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扫了眼一旁虎视眈眈的特级咒灵,这个坐在匣子里的古怪少女是她见过的最强咒灵,实验室里的那些和它一比简直就像儿童玩具一般弱小。她沉默良久,终究苍白着脸色点了点头,哑声道:“我说,但这个故事很长——”。哥哥,让我最后帮你一次,趁着还有时间,快跑吧。
“好,那先说说,你把9楼的人都弄到哪儿去了?”
与此同时,另一栋楼地下黑暗阴冷的太平间里。五条悟干脆利落地绕过门口监控人员的封锁直接瞬移到走廊尽头,如入无人之境般推开了紧闭的大门。
皮鞋踩在瓷砖地面上的踢踏声欢快而轻巧,他一边走一边懒洋洋地拖着声音对着空气说道:“别躲了,老子把其他地方都清理干净了就剩这了哦,你自己出来行不行啊?哥哥我非常友善绝对不会揍你哦~小朋友~”
随手一拳打爆了一只没眼色的二级咒灵,看上去活像个反派角色的五条悟吊儿郎当在满屋子尸体中晃来晃去。
真能躲啊这俩小屁孩,这天份在玩抓鬼游戏时岂不是要气死同伴。
他眼珠一转,突然心生一计,停住脚步清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开始胡扯:“喂!你的同伙已经被老子的同伙抓住了!你速速出来投降,不然老子的同伙就要撕票了哦!”
怕对方不相信,他还加重语气凶巴巴地再重复了一遍,“真的会撕票,我的同伙心狠手辣还喜欢虐狗,非常变态。”
“咣当——”一声巨响从他身后传来。
五条悟嘿了一声,带着胜利者的昂扬姿态转过身去。正准备让小鬼见识一下“最强”的酷炫身手,就被眼前诡异的一幕震惊到原地呆滞,他一副又想笑又很不解还像是被辣到眼睛的扭曲表情,活像只看见主人吃碳烤榴莲的猫。
只见一个巨大的空掉的冰箱摇摇晃晃的从无数铁柜子中间冲了出来,冰箱门大敞着,一盒他最喜欢的开心果口味冰淇淋啪叽一声掉在地上,化成了一滩。
走着走着,那个古怪的冰箱又变成了他昨天通宵还没打通关的磨磨唧唧galgame的倒霉女主,随即像是缓冲失败一样卡顿了会儿,又变成了一脸暴怒挥舞着拳头的夜蛾……
五条悟的眼睛越来越亮,整个人都像发现了新玩具一般兴奋起来。他摩拳擦掌地仗着无下限不停在巨大的地下空间内消失又出现,放风筝一般溜着那个不停变化形态的小男孩玩。
五条悟的“六眼”在看见那个搞笑冰箱的第一眼就分析出来,这孩子的术式很有趣,是使目标将他看作最害怕最畏惧的东西。但很可惜,他五条悟无所畏惧,所以他才会抽了风一样变换形态。
突然,他猛地停止发动瞬移,怔愣在原地,原本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彻底消失,死死地看向前方。
“夏油杰”浑身是血地站在那里,嘴里无声地开合着,似乎在说些什么,原本整齐柔顺的黑发散落肩头被血污凝结。他正笑着看向自己,紫色的眸子渐渐被死亡的黯淡之色侵染,最后彻底失去光彩,如同提现木偶一般僵硬着向自己扑来。
他唯一的挚友,他可以托付一切的战友,此刻如同一只失去灵魂的断头蜻蜓般狼狈不堪。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不是杰,只不过是小鬼的咒术罢了。但他仍忍不住感到恐慌,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人生里被狠狠挖走了
一块,再也不能愈合,只留下狰狞的疤痕和不再完整的荒凉记忆。
“这玩笑可不好笑。”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褪去笑意的蓝眸冰寒刺骨,“小鬼,你真的惹火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