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对我的决定感到非常吃惊,我握了十几年的手术刀,而成为心理医生不仅再也没有机会站上手术台,甚至还要天天面对精神失常的病人。”
“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突然转变的原因。”
“大概是在某一瞬间觉得,拯救人的□□,还不如去拯救人的精神。”
“很多人觉得精神病人很可怕,因为他们的行为往往有悖常理无法揣测而且极具攻击性。”
“但在我的眼里,他们都一样。”
“他们和常人没有任何不同,他们只是病了而已。”
“……”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垂眸用温柔的语调平静地缓缓讲述着自己的过往。
窗外的阳光穿透碧色的枝叶,金绿色的流光倾泻一室温暖。
“所以……孩子,你也没有什么不同,你只是生病了……”
“很快就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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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他从昏迷中醒来之后,老人对待他就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易碎品,满脸的担忧,就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会勾起他脑海中伤痛的回忆。
她背着自己的孙子收起了一切,无论是照片也好画册也罢,只要会让他睹物思人的,她都统统收拢在一起,郑重地把一切回忆都锁进了床下的木箱。
就当是她的私心也好,她是真的老了,儿子和儿媳的去世已经让她心力交瘁,要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子也就这么离开,她实在是承受不起这样接二连三的悲痛。
“咔哒——”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上辈子作为夏瑾安和抑郁症这个看不见的魔鬼斗争了整整七年,他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真的用毅力和坚忍战胜了病情,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有多么可笑。
韩瑾安的情况远比他想象得要糟糕得多。
就像是身后有某种极为可怕的怪物在追赶,一踏进家门,他就急匆匆地把自己关进房间落锁,背靠着墙壁任由冰冷的泪水混着汗珠不断地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回来的路上他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去抵抗脑海中愈发强烈的不安全感和惶恐,以至于即使行走在宽阔的大街上都像身处命悬一线的深渊,试图逃离却又退无可退。
“瑾安啊,你晚上想吃什么就和奶奶说。”门外的老人强忍着声音中的颤抖和哀伤,隔着房门努力用平和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奶奶给你做,奶奶记得你最喜欢吃猪肠汤了,要不……”
“不用了……”他抱着膝盖瑟缩在逼仄的墙角,蜷缩成一团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冰凉的泪水在褐色的地板上蔓延开深色的纹络。
“奶奶……我现在不想说话……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瑾安,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安医生说你现在……”
“我没有不舒服!”他神情痛苦地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带着哭腔的嘶喊猛地刮擦过钝痛的声带,“拜托暂时不要和我说话好吗!让我静静我求您了!”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瑟缩在狭窄的墙角中,他听见耳畔隐隐传来老人无奈离去的脚步声。
“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一个个都要逼我……”
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一边无声痛哭一边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轻轻哽咽着低语,“又不是我想要变成这样的……”
“得这种病……难道是我的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