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盒盖下是一把沾满岁月痕迹的木吉他,质地普通,破旧廉价。闻恪将它架在腿上,边调弦边介绍:“十八岁时买的,照着视频教程自学半年,也就能把《流离》弹得磕磕绊绊。”
姜以安问:“那你还让我点歌?”
闻恪:“有冲突吗?”
姜以安:“万一点的你不会弹呢?”
闻恪道:“清唱呗。”
“噗嗤”,姜以安笑了,没忍住,眼角湿意明显,眼下皮肤因失眠导致的暗沉,被笑意晕开的润红掩盖。他搬把椅子坐在闻恪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方茶几,时而交汇的目光中只有彼此。
闻恪清清嗓子,提醒:“我跟你打过预防针了,五音不全,你凑合听。”
姜以安眸光温润,深深凝视闻恪的一举一动。
没有出众的嗓音,不连贯的旋律,乱弹的指法,生硬的变调,却无一次唱错词。一簇火苗在姜以安心里燃烧,滚烫得令视野愈发明亮,之前的种种难过,在闻恪的到来后,只剩一点灰白的虚影。
自己写的歌词像是某种预言,姜以安耳边萦绕着闻恪最后唱出的那句,“愿我们未来都幸运”。
闻恪掌心覆住琴弦,待余音散尽,他抬眼直视。微风溜进屋内,牵动起姜以安细碎的发丝,明眉善目,举止言谈都纯粹,这样的人,闻恪关注了十年,然而此刻,他彻彻底底动了别的念头和心思。
姜以安在长久的沉默中垂下眼睫,交叉的拇指来回揉搓,几次张口又闭合,踌躇并且小心翼翼,像是在为之后要说的话积攒勇气。闻恪把吉他放在一旁,耐心地等,不多时,姜以安长舒一口气:“其实,我真的不想给你添麻烦。”
抬起的瞳眸中盈着一星光亮,姜以安没让自己落泪,只是动容。眼廓描红,他微扬唇角:“我的那些事,你肯定知道,你做这些,是同情也好,怜悯也罢,我都非常感谢你。”
闻恪不言,兀自心疼。
“我可能也就……”姜以安语气稍顿,莞尔,“这样了吧。”他重新扎起微乱的头发,望一眼窗外,觉得这一晚自己已足够幸运。
“所以,不必再为我费心了。”
月圆星密,云层淡薄,吹打在窗扇上的风如细语,闻恪在无声的僵持中平静地说:“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
姜以安以为闻恪会有别的措辞,没成想,他只将自己的话做了最简单的否定。
闻恪将吉他递过去:“试试?”
姜以安有犹豫,但还是伸手接住,沉甸甸的重量压着腕骨,很像他过去用来作曲的那把红色吉他。他曾对林野说“不再唱了”,因此只弹奏一段《野蔷薇》的副歌旋律,短短几小节,足够了,闻恪在姜以安炙热的眼神中确信,他对音乐的热望没有丝毫消减。
衔着落下的弦音,闻恪开口:“过两天,带你去见一个人。”
姜以安摇头拒绝:“我没办法……”
“见完之后,如果你仍执意这样认为。”闻恪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会尊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