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身的工夫,却又听陛下唤她,唤得她头皮一紧。
“苏长安,朕有件事问你。”
“奴婢在。”
“你说这男子,都喜欢些什么呀?”
“……啊?”
她狠狠一愣,刚捧在手里的折子,好险没给摔了。
许清焰睨她一眼,脸板得十分生硬。
“是年纪轻轻便耳背了,要朕再问一遍吗?”
“奴婢不敢。”
她低头哈腰的,偷偷觑着这位主的神色,挤出一个苦脸。
“只是这男子的事,您问奴婢,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哦,忘了,你自小就在宫中伺候。”
“可不吗,奴婢这是既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啊。”
眼看着许清焰让她逗乐了,她这才敢凑近前去,神神秘秘地补上一句。
“不过,陛下要是不嫌弃,奴婢这个臭皮匠,也可出出主意。”
“你说。”
“奴婢想着,这宫中的主子们,都喜雅致素净,寻常的香啊粉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倒是前些日子西域进贡的几瓶香露,还摆在库房里,那倒真真是好东西。”
她细细掰着手指。
“奴婢记得,有一瓶蔷薇晚香玉的,倒是很合顾贵人的气质。还有一瓶柚子松木的,也清雅不俗。”
“谁和你说,是要给顾贵人的?”
“这……”
许清焰抬头看她一眼,伸手轻拍拍她的肩。
“一天天的,就你心思多。”
“是奴婢多嘴了。”
“走吧。”
“啊?”
“不是要去库房吗,愣着做什么。”
……
昭阳宫,小厨房里。
鲜绿的野菜摆了一桌子,被白净的手慢悠悠掐了嫩尖,丢到一旁的小竹筐里。
如意在边上,噘着嘴。
“公子,您别做这些活计了,仔细一会儿手疼。这些粗活,哪配您动手,交给奴就是了。”
顾怜头也不抬,声音淡淡的。
“原本也是我闲来无事,突发奇想。你便让我自己做了吧,全当打发时间。”
“奴知道您心里不痛快,您和奴说说话吧,不要憋坏了。”
“大好春光,有什么值得我不痛快的?”
如意被他拦着,赋了闲,挽着衣袖却没有动手的地方,老大的不自在。
将眼前人看了又看,才道:“奴说句讨嫌的话,成么?”
“你讲。”
“您那日里,何必非和陛下提什么沈君。”
埋头择野菜的人,手上终于顿了一顿。
“你觉得,我做错了?”
“奴哪里敢呀。只是,奴的脑袋虽笨,却觉得凡事不如直来直去的好。您便是直接问陛下:‘陛下何故不肯留下?’‘臣侍想要陛下一直守着我。’陛下还能恼了不成?”
“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顾怜抬手,轻轻一指尖,点在他额头上。
如意捂了头,故意哎呀作声,喊得响亮。
“公子害羞了?”
“你再胡说。”
“奴是真心的。您别看陛下整日里好似威严,您要是这样问她,她心里没准多高兴呢。”
“不许再说了。”
“公子!陛下又是亲自出面救您,又是将您抱回未央宫,这合宫里,哪还有更大的体面啊。”
顾怜望着竹筐里,堆成浅浅一座小山的嫩芽。
“她哪是专程来救我啊。”
“为什么这样说?”
“齐王有不臣之心,如今却只敢小打小闹。陛下心里和明镜似的,看破不说破,顺势敲打一番罢了。”
他道:“你要是真有闲心,不如担心你家公子我吧。”
“怎么了?”
“齐王如今视我为眼中钉,尽管那一日没能设局害我,送我归黄泉,但有我在宫中一日,她想必便不会忘了我这个碍事的人。”
他低声道:“我不能再惹他们的眼了。”
如意正在弄香油,闻言手一抖,险些洒了出来。
“真的这样危险吗?”
“嗯。”
“公子,那我们怎么办啊?”
“我在后宫,便如笼中鸟,插翅难飞,哪有什么应对的法子,不过是任人宰割而已。”
他叹道:“所以,陛下凉薄,未必不是好事。她不喜欢我,我便能躲在后宫,多过几天安生日子。”
“难道不是陛下越喜欢您,越护着您,才更好吗?”
“别说傻话了。陛下她,心里是装不进男子的。”
顾怜微微苦笑了一下,“你瞧见了吗,我为她落到那般模样,她也会转头去别人榻上。”
“公子……”
“我为了她,险些就把自己的命送出去了。我不会再做这样不值的事了。”
如意瘪着嘴,心里想说,您分明不是这样想的。
但瞧着自家公子眼神透着落寞,神色却偏要装作如常的模样,终究没敢再多话,招惹他难受,只转身去剁香干。
方方正正一块香干,剁得又细又碎,正好入菜。
却听身后顾怜轻声问:“如意,什么东西这样香,是你弄的吗?”
“不会啊。无论是香干还是麻油,都不该是这个味道的。”
他埋头仔细嗅嗅,也一头雾水。
“好像是院子里传进来的,有些像……花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