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见到了团团的先生,知道他长那般模样,又该如何呢?
窈娘遇见书院夫子的日子,来的比陈用吉设想中要早得多。
早到陈用吉甚至都来不及查清那先生的底细。
仍然是个微雨的早晨,团团将上课要用的书卷落在了家里,窈娘抱着书,去书院找团团。
早课还未开始,孩子们在屋中闹做一团。
隔着窗户,窈娘冲团团招手,小孩儿至今没发觉自己忘带了东西,看见阿娘,便笑嘻嘻跑出来。
窈娘将书卷递给团团,正想开口嘱咐她,团团却忽然望着她身后,弯着眼睛道:“夫子早。”
“早。”
男子声音清朗。是从前听过千万遍的熟悉。
窈娘愕然,迟疑着转身,看见了一张曾经看过千万眼的面庞。
“林稼?!”
男子愕然,不只是他,就连团团也奇怪得很,扯了扯窈娘衣衫。
“阿娘说什么。这是书院里的张夫子·······”
张夫子朝着窈娘一笑,“在下张抚。见过夫人。”
他叫张抚,不是林稼。
可是那张面容,明明与当初站在杜鹃花旁的年轻公子一模一样。
窈娘侧过身,让出位置。
张抚从她身边走过,临近屋门,却忽然转身。
“看夫人神色,可是认识张某?某前些年摔了脑子,从前的事情便都记不清了。”
帘外微雨,轻飘飘的雨水被风吹动,倒有些像那年山上的大雪。
窈娘神色冷下来,摇头。
“不认得。是我认人了。”
张抚再次冲她点头,温柔一笑,便带着团团进了屋子。
窈娘怔怔出了书院。
张抚,林稼。世间真的会有两个如此相似之人吗?
“窈娘。”
折过院墙,长相一模一样的陈氏兄弟便已经站在那里等她。
陈用吉上前,凝眉:“见到他了?”
“他是不是·······”
他是不是林稼。
窈娘本来想要这么问的。
可是转念一想,张抚是不是林稼,根本与她关。
禾之秀实,在野者曰稼。从林稼跳下山崖的那日开始,她便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雨势见大。淅淅沥沥的落下来。
窈娘抿唇,收起伞,走到陈用吉伞下。一旁的陈用贞想了想,也收起自己的伞,硬是挤了进来。
三人身影在雨中渐渐远去。
一只雨燕从伞下擦过,又冲进雨幕。黑柔的鸟羽全然湿漉。
书院中,孩童们的读书声透过竹林隐约传来。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布衣男子负手而立,忽然瞥见雨中飞燕,心念一动。口中便呢喃出一句。
“禾之秀实,在野者曰稼。”
雨燕极快极快地掠过去。
张抚皱着眉,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忽然会想起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