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卿等了一会儿，不见使神出来，念及自己神力未全部恢复，等下万一又遭神压恐力有不逮，便准备化出守御界先修复一番。却不料刚催动神力，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两个神将，一左一右将他压制住，其中一个厉声道：“天坤殿域，不可擅使神力！”</p>
候卿一惊，方才他粗略扫过一眼周遭，并没见着一个身影，而此刻，他稍一感知，竟已觉出周遭有着不下百个上神气息！</p>
不过他内心坦荡，倒不觉压力，“嗯”了一声，便收了势。神将见状，也未予为难，转眼又消失不见了。</p>
候卿暗叹，正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围，便见使神来宣他入殿了。</p>
进了天坤殿，候卿不再四下张望，半垂首目不斜视。</p>
天坤殿前殿很大，候卿走了不下百步，才随着使神驻足而停了下来，稍稍抬眼，却连神座一角都未瞧见。</p>
“候卿带到。”使神报与上首，便退了出去。</p>
候卿迅速扫了一眼，便见众神皆跪在地上，遂也跪了下来，向天帝行礼。</p>
上首没有声音，周遭寂静一片，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可见众神大气不敢出，但候卿因自小生长在人族，对于神级神规也只是停留于表面，并不似其余神族那般根深蒂固，故而眼下虽觉气氛压抑，却并无惧意，呼吸平稳依旧。</p>
忽觉一道目光似是将他锁定，一股迫力瞬间笼住其身，却又不似神压强横，只是让他起了一股肃穆之感，不敢轻视。</p>
良久，终闻一朗朗之声从上首传来：“抬起头来。”</p>
候卿微微抬头，只见上首坐着的那位身形高大，华服冠冕，但其面容被冕毓所遮，既看不清长相，又辨不明神色，但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威仪，神圣不可侵犯！</p>
“为何带虫妖上悬圃？”</p>
天帝之声夹着神力，饶是候卿，都不禁觉得心中一颤，若是心怀不轨，或是意志不定，恐是要生出惧意。</p>
不过候卿亦非等闲，暗自调息了一番，丝毫不显狼狈，从容回道：“我将她与人族孩童带至第七重山，便分道扬镳，并不知她何时上了悬圃。”</p>
“但比试时已然发觉，为何替其掩护？”天帝又问。</p>
候卿略微一惊，思索了一瞬，还是如实答道：“她救人一命，罪不该死。”</p>
殿内仍静默无声，但却能听见不少紊乱的呼吸声了。</p>
片刻，天帝声音又起：“彼之幻术，眼见未必为实，尔如何知其可信？”</p>
候卿实话实说：“直觉。”</p>
这下殿内已不止能听见乱了的呼吸声了，更是伴着些微嗤哼之声。</p>
“诸神兽生在昆仑长在昆仑，与外界兽族隔绝，却在一朝之间甘愿焚灵相助凶兽，尔如何作想？”天帝语气淡淡，喜怒不辨。</p>
候卿面不改色，回道：“兽族此番显然有备而来，他们既能让试神叛离，应也有法子控制神兽。”</p>
天帝就着这话，继续问道：“司戒神志坚，策反司戒神，唯有诛心。兽族无智，如何做到？”</p>
“志坚并非无欲，诛心不一定非要幻术。”候卿答得坦然。</p>
殿内已隐隐有了些吸气声，天帝却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尔为何参选佐神？”</p>
候卿本想说他欠共工氏一个佐神，却怕连累女巫戚，改口道：“保护自己想守护的人。”</p>
天帝盯着候卿的眼睛，缓缓说道：“执念亦是私欲，也可诛心。”</p>
候卿无惧，坦然地回视着天帝，“我问心无愧。”</p>
两方对视半晌，候卿只觉上首传来的那股迫力愈来愈大，渐渐成了威压，殿内不得用神力，候卿只得生受，硬是将喉间的腥甜咽了下去，却没有移开目光，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p>
殿内诸神都能隐隐觉出这股威压，句龙不禁皱了皱眉头，重黎则将拳头握得指节发白，但君纲臣义，谁也不敢出声。</p>
良久，威压骤散，候卿仍一动不动，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只那粗重的呼吸在殿内回响。</p>
“退下罢。”天帝说道。</p>
候卿这才拜了下去，淡然道：“庶神告退。”</p>
随即起身，一步步后退，转身离去。</p>
出了神殿，候卿再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却用衣袖随手一抹，腰杆挺直，大步流星地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