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同桌的两个鬼物都侧目过来看他,眼神里略带着点好奇。
“小姐既看上了你,那便是你的福气!
席间觥筹交,厉笑森森。
膏肓鬼打了个饱嗝,又用力嗅了几口,摇摇脑袋,很快便抛之脑后,不再多想。
陈珩目光微微闪动,心下暗自道。
长鬼依然神色自若,继续道:
大鬼小鬼南奔北跑,满空乱走。
在长鬼的注目下,陈珩摇了摇头。
于是在正厅之外那片可以跑马般的白地上,又起了十二顶大华盖,每一顶华盖内都铺设上地衣,上设宴席。
桌上的众鬼都在大快朵颐,为了争食,甚至还有扭打成一团的,场面一时甚是嘈乱。
在长鬼绘声绘色的叙述之中,附近的鬼物们尽是食指大动,肚腑中的叫声轰轰隆隆,此起彼伏。
去了大半条命,得手的只是几根人骨头,还只是老妪老叟的大腿骨!好不可怜!”
“坐在白地处?倒也好……周遭虽尽是些孤魂野鬼,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但离小姐也远,也不失为是桩好事。”
也唯有这膏肓鬼和长鬼从百忙中抽空抬头,打量向刚入座的陈珩。
陈珩此番化名为白道全,自称是从一本古籍中取名而来,紫莺也便在以往的称呼面前,加了他胡乱编就的这个姓氏。
见那个岳小姐还迟迟不至,陈珩也只得压下心头杀意。
便是连长鬼。
紫莺不由地脸上现出尴尬之色,将头一低,闷声道:
“这位同白公子一般,都是不食血食的景修,都是巧了。”
膏肓鬼也含糊不清接口道:
“今番的岳小姐可是大方的很哩,只要肯来赴宴的,都能有血食吃,好奢遮的人物!也不知新姑爷是何等的好福气,莫不是个十世善人,才修来了这等缘法?”
“贤弟还年轻,是不晓得血食的美妙滋味呢。才会说出这等话来。”
陈珩见状笑了一声,朝紫莺一拱手,也不再多说。
不过那突然增多的水气也仅是在寻常范畴中,并未存着什么异样,绵绵微微,稍不注意,就会略过。
文吃不过是将血肉烹熟,做成菜肴。
“是极,是极!”
一念至此。
为了不显得格格不入,便和身边长鬼搭起话来。
“敢问紫莺姑娘,这其中是存着什么隐情吗?”
膏肓鬼心头暗骂,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应付,又继续伸手去抢食,碰得杯盘碗盏叮当乱响,
这时。
他看向陈珩,拱手道:
“我看方才是府里紫莺姑娘送贤弟来的,不知贤弟可与她相熟么?”
膏肓鬼刚下意识嘀咕了一句,便意识到说漏嘴了,忙尴尬偏过脸去,不敢再看陈珩。
“贤弟这面貌是从哪学来的?好本领,好本领!”
她最后深深看了陈珩一眼,转身就走,心道:
“老娘是个怜香惜玉,知冷知热的,那岳小姐可不是……
还有不少鬼物,阴恻恻将眼瞟向陈珩这个所谓的景修,目光中藏着厉色和饥色。
正厅和十二顶华盖下,数十头鬼物都是隐约察觉到了这丝变化。
陈珩叹了口气,摇头道。
地面微微一震,细小的土砾短暂滞空了几瞬,才扑腾着落地。
见陈珩始终不动筷。
长舌鬼阴恻恻看着宋如朴,凶相毕露:
“宋如朴,这次的新姑爷。”
才不情不愿伸出手,视死如归般闭上眼睛,折过身去,将岳小姐牵来了正厅。
陈珩问向身侧的紫莺。
能拖上一日,便是一日,最好等我玩腻了,再将白公子送给小姐罢!”
“小弟白道全,见过两位兄长。”
他也不用座椅,只是箕坐在地,却还是比宴席上的所有鬼物都要更高,尖细的头颅几乎撑到华盖处了。
便也不疑有他,继续寻欢作乐起来。
“景修味道也颇不,上佳的干点心……不对!”
身边的长鬼认认真真舔着盘中剩下的血汁。
入目所见,便是一片张灯结彩,敲锣打鼓的热闹场面。
紫莺只恨不能将岳小姐用百般酷刑折磨个遍,再一口口活活吞吃了她。
“白公子?”
长鬼这话一出,不仅是膏肓鬼停了进食,连几个始终都是在埋头大吃大嚼的鬼物,都讶异将头抬起,看向此处。
这时。
“这位是?”
也是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再看一眼……
“这位贤弟倒是面生,某实是第一次见。”
桌案上断肢残骸的血臭和鬼物们身上的脓腥气味搅浑在一处,让人忍不住就要呕吐出来。
长鬼和膏肓鬼一时呆住,目光诡异,良久才讪讪偏过脑袋,咳了一声,面色极是古怪。
他似是感觉空中水气仿是突然多了些。
长鬼才正讲到他第一次“武吃”时的经历,却还未等他津津有味叙述完。
而这头鬼物在说起“文吃”和“武吃”之别时滔滔不绝,显是别有一番心得体悟,让附近几桌的鬼物都不由得聚集过来,滴答答流着口水,听得全神贯注。
陈珩已泰然自若地挤开了几个想同他争抢空位的鬼物,伸手挪了把椅子过来,就坐上去,也不管那几个鬼物的咒骂,面上仍是微微带着笑意。
宋如朴一时心如死灰:
“早知如此,我就应该缩在洞府中死活不出来,让你们这群奴材乞索儿寻上个百年,都摸不着门槛……”
便是连喧天的鼓乐齐鸣声,都被猛得压的一寂。
那撼地般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愈来愈大,最后竟有如雷击般,将房梁上的积年灰埃都簌簌震得抖落。
“这便是岳小姐?倒还真是名副其实……”
陈珩将目看去,瞳孔微微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