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翻慈祥依旧,举起酒碗向方永敬了敬。“县子大人猜得不错,陛下就在府中。”“不过老头子刚才去取酒的时候,陛下已经离开了。”方永端着酒碗的手不禁颤抖。果然是皇帝的安排!不过以自己的身份地位,能不能见到皇帝,得看皇帝的心情。相比之下,虞翻对于方家产业入主会稽的态度才是重中之重。虞翻是个极其难对付的老泥鳅。此人在位四十五年来,没有任何属地外的大型商户能够进驻会稽,会稽的商业、民生也没有发生过大的动乱,说其是偏安一隅也不为过。若没有第三方势力的介入,这老泥鳅是绝不会对他这么客气的。“听虞大人的意思,陛下是允许晚辈把方家产业开到会稽地区了?”“此等小事,还不配让陛下操心。”“只要县子大人不在会稽闹事,老头子自会为县子大人扫平前方道路。”会稽乡绅氏族和官府同气连枝,向来是不允许外来势力抢夺当地经济利益的。但这一次当今皇帝开了口,哪怕是随口的一句话,他也不得不妥协让利。“不过……”“还请县子大人谨记一点。”虞翻沾了沾酒碗里的酒,在石桌上缓慢刻画起来。三个孔武有力的大字浮现在了方永眼中。皇!朝!忠!三个字,呈三角形状。皇、朝相连,线条均匀,而那个忠字,链接皇字的线条却要比朝字的线条要粗壮了太多。方永眉头紧皱,明知故问道。“虞大人的意思,晚辈有些不明白……”虞翻也不点破,自顾自的解释到。“不管是老头子我还是县子大人,虽然都是官,但在这官位的背后,都有自己的利益权衡。”“其它文武百官亦是如此。”“朝廷是利益斗争的结合体,每一个官员、每一股势力,代表的都是不同人群的利益。”“而皇权,自古以来都是一家独大。”“这偌大的天下,也只能是当今陛下一个人的天下。”当今两个字,虞翻故意说得很重。“老实说,老头子在这知府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并没有做出过什么显眼的功绩。”“然而大隋换了三代皇帝,经历七王之乱,天灾人祸更是多不胜数。”“四十五年来,朝廷内外全部换了血。”“三朝老臣中,能够在官位上安享晚年的,老头子是唯一一个。”“究其原因,便是忠心于每一任皇帝。”“朝廷,是天下人的朝廷。”“但这天下,只能是皇帝一个人的天下!”方永端着酒碗的手微微颤抖。虞翻说的这些话,和他心里想的大同小异。简而言之,就是让他规矩做事,不要有什么谋天下的胡思乱想。最重要的是,要忠心。这个忠心,是忠心于当今皇帝。虞翻的敲打,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自己只是个册封的县子,和皇室血脉并无关系,却能让皇帝吩咐一地知府亲自敲打,说明当今皇帝确实有重用提拔他的意思。同样的。这也是在让他提前做站队。每一个官员,每一个家族,代表的都是不同的利益结合体。不管是琅琊王氏还是江南之主徐凤先,都是一股妥协于皇权,却又独立于皇权之外的势力。是和这些权贵合作分摊利益,还是完全听从皇帝摆布,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方永沉思之际,耳边又传来了虞翻的声音。“陛下离开前曾有过嘱咐。”“希望老头子可以转达县子大人的答案。”方永斟酌片刻,起身向虞翻施了一计欠礼。“恕晚辈斗胆……”“这个答案,晚辈现在还给不了。”“倘若他日有机会进入朝廷权力中心,这个答案,晚辈会亲口告诉陛下。”虞翻微微一愣。呼吸间,脸上的
笑容愈发灿烂了。“若是县子大人现在就回答,老头子还真会小看了你。”“坐下吃饭吧。”“八宝琉璃铺的事情,老头子会替县子大人保密的。”轰隆隆!方永身体摇晃,险些栽倒在地。除了钱财方面的暗中支持,方家和定潮生全权负责的八宝琉璃铺没有任何来往。就连琅琊王氏现在都没有调查处自己和八宝琉璃铺的关系,这老头是怎么猜到的。“这世上,很多东西是不需要用眼睛去看的。”“得用心……”虞翻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给一旁茫然盯着方永的王皓月夹了些菜。“王爽能把这丫头下嫁给县子大人,倒也是县子大人的福气。”“但据老夫观察,你们夫妻二人似乎还存在着一些芥蒂。”“倘若能放下芥蒂诚心共事,雄霸一方,也未必是一件难事。”方永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菜,既不答话,也不去看王皓月疑惑的眼神。琉璃铺是方家敛财的手段,也是他狂妄的资本。为了让那些不值钱的玻璃卖出高价,此事他隐瞒了所有人。除了负责烧制玻璃的罗锅和那几个严格控制起来的家奴,方府里对此事一知半解的也就只有定彦平。这老泥鳅能猜出自己和八宝琉璃铺的关系,完全在他意料之外。虞翻没有继续提及八宝琉璃铺的事,王皓月也没有主动询问。方永拒绝了留在知府衙门过夜的邀请,和王皓月上了同一匹马,在夕阳的照射下缓缓赶回金陵。一路无话。踏入金陵境内的时候,方永耳边才传来的王皓月了声音。“杭州区域,只有吴王萧崇路的封地内开了一家食为天。”“杭州乃是江南经济贸易重地,杭州知府和虞翻一样,与当地的世族豪强同气连枝,其中氏族林立、地主乡绅数之不尽。”“不一样的是,杭州知府是妥协于当地世族豪强,无权管理杭州地区的商业活动。”“苏州是沈家的天下。”“沈家这些年的崛起如有天佑,而今就连我们琅琊王氏都得对沈家礼让七分。”“如果不能想办法得到沈家首肯,方家产业便没有进入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