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车夫的声音。“公子,咱们到了。”方永眼皮上翻,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和沈万三对视。他现在总算能理解欧阳文忠说的洞察之术了。按照当下的情况,如果自己答应了和沈万三的合作,沈家其它有希望争夺族长的嫡系便会连他也一起针对。一个家族之中,每个有权力的家族成员都有自己的心腹和手下。沈家常年进行海外贸易,在海外收揽的杀手绝对不少,这些杀手不在大隋人口统计范围之内。故此一旦帮助沈万三的消息传出去,迎接自己的,便是无休止的追杀,方家产业也会因此受到影响。这只是从个人角度出发,对今后会造成的影响进行的预判。至于该怎么处置,事情发生之后又该怎么做,他不敢确定。我和老师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方永心中无力一叹,自顾自的站起身来。“方家能够有现在的成就,靠的是脚踏实地。”“不切实际的承诺,在我这里没有用。”“海外行商,除了应对多变的风浪和无处不在的礁石,还需要解决海盗和船夫的生存问题。”“武器、干粮、淡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这些东西,沈家没有,但我有。”“所以……”“还不够!”方永抛出一颗蜜糖,也不管沈万三作何反应,自顾自的向房门走去。江宁书院外,人头攒动。一眼望去,少说有上千人。这些人都是从江宁及附近州郡赶来的考生,每一个考生,都是在地方小有名气的秀才。这些秀才前来参加考试的目标只有一个,成为国子监的生员。和通过乡试获得举人功名的‘贡生’不同,通过国子监考试选拔出来的人才,统一被称为监生。监生并非功名,而是通过国子监三年一次的考试,获得进入国子监学习机会的儒生。获得举人功名的‘贡生’,在名义上已经有了进入国子监学习一年的资格。而监生则是‘选优入监’,既通过监生选拔之后,其中过于优秀的生员才有机会前往。两者身份地位存在差距,但都有一个共同的好处,拥有七品及以下官员的为官资格。故此国子监每一届监生考试,都会有无数穷酸才子前来参与。至于进入国子监学习,九成九以上的考生都没有想过。一来国子监里的学生非富即贵,去了也只有低三下气给人端茶送水的份儿,还不如在地方做个无关紧要的小官安逸。二来地方州郡每次监生考试中,至多只会有三名监生能被挑选出来送往国子监。这种监生生员考试,只有经过朝廷审批的官办学府才有资格举行,而大隋的官办学府并不算多。换而言之,是好几个州郡的学子,共同争抢三个进入国子监读书的机会。有机会进去的,估计也只有那些和京中百官联系紧密的世家大族了。方永还没跳下牛车,便见守在江宁书院门外的文人秀才蜂拥而来。“是金陵县子,方大人也来参加监生考试了。”“能和县子大人一起参加考试,是我等的荣幸呀。”“县子大人,您还记得在下吗?”“方家困难的时候,我还让方家奴仆给您带过饭呢。”“县子大人府上还缺人不,小生想投奔到县子大人座下,某一条生路……”叽叽喳喳的叫喊声不断传来。方永扫视一眼迎上来的众人,没有半点理会的意思。一个州郡的秀才来来回回就那么多个,因为祖辈时常资助穷苦读书人的善举,江宁郡内的大多数文人就算没有说过话也见过。然而这些人在方府急需帮助的时候,没有一个雪中送炭的,倒是有不少人落井下石,类似于林子聪那样的败类。方永板着一张脸跳下牛车。以花满溪和阳三为首的方府家兵迅速上前,将涌上来的人群分成两半,为方永开辟出一条道来。方永自顾自的走向书院大门,嘴中念念有词道。“世人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我安
然处之。”“今日,诸君且再回头看我!”“我,方永!”“贪财好色,奢淫无度,还时常调戏民女,但从未做过有违大隋铁律之举。”“方家自从立足金陵以来,自认无愧于金陵百姓。”“但在我方家落魄之时,诸位都做了什么?”方永步步向前,冷眼扫向身旁那名拼命挤进来的中年男子。“你的确施舍过本县子一碗饭。”“但当年你母亲病重,是方府出钱医治。”“而你那发酸的饭,原本是给狗吃的。”“是林伯在雪夜里跪在你家狗面前磕了三个响头换来的。”“穷困潦倒你不帮,而今东山再起……”“你配么?”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羞愧之色。更多的,则是嫉妒与不屑。方永视若罔闻,自顾自的走向江宁书院大门。江宁郡的读书人,他已经让幻音坊精挑细选了上百遍了。上千人中,不乏有学富五车的风流才子,但痛苦的回忆告诉他,那些无情之人,不配进入方家产业做事。书院大门前,以宋济为首的幻音坊招募的文人尽皆汇聚于此。方永走到宋济身前,淡淡吩咐道。“传下去,为方家产业做事的文人才子,但凡获得监生资格者,月俸纹银三百两,配伴读书童侍奉左右。”话音刚落,紧闭的书院大门缓缓打开了。看到门前男子的那一刹那,方永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曾受过方家荫庇的江阴县令林子聪。但现在,应该不能称其为江阴县令了。因为林子聪身上的官服,是红色。地方封疆大吏,五品大员!节度使府那些送往朝廷的奏章里,他只看到过崔家为董秋云写的请功书,这厮是怎么升上去的。“正是本官。”“县子大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林子聪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