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蓄起力量,龙诚鼓起勇气决定睁开眼。一鼓作气,眼睑开始跳动,一瞬间,苍满的月光充斥在视野里的每一个角落,瞳孔收缩,视力在稳步恢复。
眼前错落着好几块裸露的灰色水泥,落满灰尘的粗糙块件里探出不少钢筋的痕迹。巨大又廉价的落地窗破开了不少缺口,数量和位置和地上的水泥块奇妙地吻合到一起,预示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身旁是两条废弃的流水线,年代久远的传输皮带上摞满了组装到一半的电路板和零部件,似乎是在工作状态下被突然切断动力,从此无人问津。
远方的传送带上能看到半成品家电的轮廓,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非常流行的显像管电视机,笨重、庞大又费电。
摆在龙诚眼前的流水线约有五六米,一直延伸到巨大的落地窗附近,两条流水线之间的过道上摆满了两排廉价的塑料椅子,大多数面朝着最近的一条流水线方向,歪七扭八,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所有员工仓皇逃离后留下的一片狼藉。
应急出口的标识在幽黑暗亮的环境里发出不详的光芒,没有电力和灯光,纯粹依靠荧光材料在日间充能,然后在夜晚激放出微弱的绿色荧光。
标识下的通道大门倒是紧紧闭着,门把手上还被龙诚胳膊粗细的铁链牢牢拴着,被锈蚀的旧锁一把套着一把,死死封住这扇大门,似乎在封印着某些被岁月遗忘的可怖妖魔。
龙诚提起一口气,猛然坐起身,然后再将全身的重量放在一侧的塑料座椅上,胸前伤口被撕裂的感觉又加剧了几分。
龙诚大口呼着气,疼到脸色惨白,疼到肌肉痉挛、身体颤抖,他实在没有勇气完成下一步的行动,原本八级的疼痛又攀升了一个级别,至少在龙诚的感觉里是这样的。
龙诚艰难地从裤子上撕下一块破布,这个举动意外的轻松,因为他身上的衣服到处都破破烂烂,随便一扯就能扯下一块碎布。
即便如此,龙诚还是耗费了很大的意志力和力气才完成这个举动,然后哆哆嗦嗦地控制着随时可能暴走的牙齿松开,在上下颌之间塞入碎布作为缓冲,不让失去控制的咬合力伤到牙齿和口腔软组织,咬紧牙关,全身的肌肉绷紧到快要抽筋的地步。只有这样,胸口的疼痛才能稍微减轻一些。
想别的事情,想别的事情。
龙诚逼迫自己的思维发散开了,从身体上的创口转移到别的什么东西上,企图缓解阵阵锥心的刺痛。
龙诚没有什么可以思考的材料,他只能回想昨夜的痛哭狂欢,以及刚刚两名男子的对话。
龙诚记得自己好像是快毕业了,一个星期前完成毕业答辩,昨天在毕业典礼上接受校长拨穗,昨天晚上和三名舍友包揽了小卖铺仅剩的四箱百威,跑上学生公寓的天台对酒当歌。
喝了多少龙诚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好像都被抬回宿舍的,再然后就是一段记忆空白。
喝断片了吗?
龙诚从来没有喝醉过,大二的时候开始喝酒,大三曾经因为一些活动到大排档庆祝过,喝啤酒却非常节制,死死控制在三瓶以内。
若不是离别在即,龙诚也不会这样放纵自己。
没有类似的经历也就没有可以借鉴的东西,龙诚只能假定自己十有八九是喝断片了,然后被舍友抬回宿舍,扔在自己的床位上呼呼大睡。
再然后就是一阵胸痛,和飞来横祸般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