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黑暗中才传出幽幽一叹。
窦夫人道：“郎君，帮??把蜡烛点?。”
李渊起身点燃蜡烛。
窦夫人坐了起来。
李渊回到榻边，帮窦夫人披?衣服：“小心着凉。”
他??着窦夫人的眼角，果然也??红的，泪痕都??未干。
窦夫人道：“郎君??国公，国公府的主人，国公府的?自然瞒不过郎君，?????想了，唉。”
李渊挤出笑容，道：“??，瞒不住??。”
窦夫人道：“观朝中显贵，若??家中长辈出色，子嗣常常?人封爵；若??子嗣自己出色，该封爵时，陛下也不会??他族中??否已经有人封爵。二郎三郎出色，特????二郎，去边疆立个功劳应??容易的。??一直想，李家的李安、李哲能一门双郡公，??家二郎三郎应该也??能的。”
窦夫人所说的李安、李哲??李渊七叔的??子，李渊已经去世的堂兄。
李渊道：“不止李安和李哲，??几位叔父也都??高官，唉，哪怕??四叔李毕。”
李渊的大伯和二伯皆早逝，所以??李渊的父亲李昞继承了唐国公的爵位。其余没有继承权的叔叔，皆在当时的北周身居高位，封爵??也不少。
所以哪怕李渊的四叔李毕起兵想要诛杀北周权臣杨坚，失败身死，杨坚建立隋朝后，仍旧重用李家人。
特????当时站在李毕对立面的李安、李哲颇受杨坚信赖??重，共同掌管京中禁军，一门双郡公。
国公???开国时就有的，和平年代??难再封国公。但目标指向郡公，李渊也觉得以自家二郎三郎如今的本?，不算好高骛远。
窦夫人道：“虽说为了家族好，大郎能继承国公，国公府的资源应该倾向二郎三郎，再为唐国公一脉增加??位郡公，才??最优的选择。但家人之间岂能如此功利？兄弟间相互扶持就行了。如之前，二郎三郎在外得了名声，大郎自然而然就享受到了好处，根本不需要让兄弟之间相互争夺什么。”
李渊叹气，难得听进去了夫人谈论朝堂之?：“??啊。”
窦夫人道：“人心都??肉长的，若偏向一个，?压另一个，兄弟之间岂有不离心的？才高之人心气肯定也高，二郎三郎连郎君你都不服气。”
李渊这口气叹不下去了。
他扶额，咬牙切齿道：“这??个崽子确实??谁也不服，连对着太子殿下都不够尊重，陛下常常笑话他们。”
窦夫人苦笑：“才华横溢??都??如此。郎君你不也只要说起射箭，就谁也不服？连长孙将军胜过你一次，不????你拉着赢了回来。”
李渊略有些得意：“这倒??，他二人像??。”
窦夫人道：“商贾本来就??小?。从未听过哪个勋贵以商贾持家，都??吃租子。二郎三郎也??年纪小，才拿给他们胡闹。他们做香皂的时候，都没想过自己赚钱，全用的阿姊们的嫁妆，??问??和万娘子要了嫁妆压箱底的钱，说赚钱了就给??们这群?眷拿着玩。”
李渊深吸一口气：“嫁妆？！”
窦夫人苦笑：“??啊。他们??说，若??真的能赚???钱，就把没出嫁的姊妹也拉进去。他们能建功立业，将来家产肯定??陛下赏赐。不说食邑，就???给他们几个好庄子收租，不也比商贾这末流小道强？这做生意之?，本就?????家攒些零花钱而已。”
窦夫人拍了拍李渊的手臂，叹着气道：“大家曾经独力支撑唐国公府，郎君那时??小，朝堂?的人脉只能靠钱财拉拢，所以大家才重视钱财。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大郎有郎君这个父亲在，哪??需要用钱财讨好人？他等着??人讨好他就行。??们唐国公府啊，??靠郎君你才变得如此显赫啊。”
李渊捏了捏眉间，道：“母亲或许真的??穷怕了。当时????没有?少俸禄，逢年过节准备礼物时，母亲就暗自发愁，嫁妆都不知道典当出去?少，??常常进宫向文献皇后借钱，遭了不少白眼。但现在确实??不同了，????没死呢！李建成又不??孤??！”
窦夫人失笑：“本来郎君你这么说，??该劝你慎言。但理确实??这个理。郎君你??春秋鼎盛，青云仕途才走没几步，将来前程??大着。等郎君你致仕时，说不定连最年幼的小五都当祖父了。唉，大郎应该想着自己赚个爵位，他当唐国公??早着
呢。”
李渊道：“夫人的话极有道理，怎么不和母亲说？”
窦夫人叹气道：“你????敢说吗？??稍稍一教训大郎，大家立刻说??偏心！所以??才头疼啊。”
李渊讪讪道：“母亲确实过于偏爱大郎。大郎??她亲手养大，她偏爱些也?常。”
窦夫人再次叹气：“??啊。只??大郎将来要肩负唐国公府的重担，太娇纵怎么能行？郎君的祖父和父亲都??在战场?拼杀过的，郎君将来的目标肯定也??拜大将军。?仗可苦了。”
李渊安慰窦夫人道：“夫人不必担心，大郎虽然??母亲偏爱了些，但他弓马娴熟，?猎的本?相当不错。”
窦夫人心道，?猎和?仗能一样吗？但她????点头道：“郎君这么说，??就放心了。郎君，先安寝吧，这些烦心?，明日再说。唉，要不郎君去万娘子那里？??头??疼。”
李渊道：“不，??就睡这里，??又不吵你，你睡你的。”
说着他就钻进了??子里。
窦夫人哭笑不得，唤人来吹灭蜡烛。
……
“太子殿下，表兄殿下，你赶紧让皇后殿下加入吧，再不加入，??和弟弟就没法继续做更好的香皂了。”李世民拉着杨昭的衣角耍赖，“让??和弟弟给人?白工，??们才不干。若不????们自己的作坊，谁没?琢磨这些？??们忙于读书习武呢。”
杨昭哭笑不得：“什么表兄殿下？叫表兄就表兄，??不伦不类。你们就该读书习武，琢磨这些工匠商贾之?干什么？”
李世民眨巴着眼睛道：“??和弟弟??小，??不能出仕，除了玩一点商贾游戏，??能做什么？商贾游戏总比投壶有趣。兄长才不应该琢磨商贾之?，他都当官了！”
杨昭皱眉道：“这倒??。??听闻他每日来探望你和三郎，??以为他和你们??友悌。”
李世民翻白眼：“可??每日来探望??们了。??和三郎急需休息，他却非要每日带着狐朋狗友来折磨??们，烦不烦啊。??和三郎向着祖母哭了一场，他才没有继续?扰??们。否则??和三郎肯定现在??病着。”
杨昭疑惑：“探望你??不好了？”
李世民道：“太子殿下肯定也有生病的时候吧？生病时??不??不想说话只想睡觉？若有人每日都拉着你说话……嗯……”
李世民耸肩，摊手，摇摇头，叹气。
杨昭仔细一想，??真??这样。
特????感染了风寒，咳得嗓子都哑了，谁耐烦说话？
“辛苦了。”杨昭同情道。
李世民道：“其实兄长应该也??好意，只??兄长也??未到弱冠，按照祖母的话来说，兄长也????个孩子，他不懂怎么照顾孩子。所以??和弟弟??????感激他来??望??们的。能每日来探望??们，足以表明他对??们的关心。只??这香皂铺子，??和弟弟??想把生意做起来后交给姊妹们。”
李世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有??未来的丈母，嘿嘿。”
杨昭无语：“你年纪这么小，就开始讨好丈母了？”
李世民挺起胸脯道：“对丈母好，怎么能叫讨好？”
“行行行，你的歪理??有道理。”杨昭道，“??这就去求母后，你要同去吗？”
李世民立刻努力抱住太子殿下那完全抱不住的大胖腰：“要去要去！??好久没见到表叔了。??现在射箭比以前??厉害，??要和表叔炫耀！”
杨昭嘀咕：“你??真??一点都不怕父皇……行，一起去。??挂在??腰?，自己走！”
杨昭带着李世民去面圣。杨广?好在萧皇后处抱怨朝堂。
李世民没有向杨广吐苦水，只炫耀自己的射箭本?又有了长进。
杨广笑着让李世民展示了一下射箭技术，然后坏心眼地让李世民骑在马背?射箭。
李世民??没?骑射，所有箭全?落在了靶子外面，把杨广逗得哈哈大笑。
李世民腮帮子鼓鼓道：“表叔，等???会了骑射，再给表叔汇报！”
杨广笑着道：“好。”
杨广逗弄晚辈逗弄得十分开心，大手一挥又??许?赏赐，并且又要给李渊和李建成赏赐。
杨昭犹豫了一下，在杨广准备又给李渊和李建成赏赐的时候，起身道：“唐国公教导有方，理应得赏。但李家大郎已经因二郎三郎得过一次赏，若再因二郎三郎得赏，恐朝中会有非议。”
杨广想了想，道：“也罢，就不赏了。”
他??疑惑，这点小赏赐，太子怎么会阻拦？
?因为?情出乎常理，所以杨广就??干脆地听了太子的进谏。
杨广派人把李世民送回家，借口许久没有和太子交流父子感情，离开了皇后宫中，与杨昭一同往东宫走。
杨昭累得脚?颤，但不敢露出喘气的模样，只能强忍着。
“??听闻李建成常说他和大雄大德兄弟友悌，但??你今日的表现，似乎不??如此？”杨广背着手问道，“他可??仗着自己??嫡长，欺负大雄和大德？”
杨昭借着叹气深深喘了口气，道：“站在他的角度，倒也不??欺负。勋贵家族，嫡长子继承爵位，好的东西自然??嫡长子先挑，大雄大德年幼，怎能与长兄比？”
杨广冷哼：“??他怎么与大雄大德比吧？这么大岁数，也没见他文采武功?有什么名声。”
杨昭知道父皇一定会生气。
李二郎和李三郎和父皇当初非常相似，都??头顶?有一个庸才兄长。好不容易夺嫡成功，外界却只因父皇不??嫡长而传播许?离谱的谣言。
父皇现在行?急躁，好大喜功，也??想尽快证明自己才适合当皇帝。
不过杨昭虽然??嫡长，听了李世民言语中隐藏着的心酸，也有些生气。
除了同情李世民和李玄霸之外，更重要的??这香皂工坊??父皇赏赐、他亲自跑下来的。唐国公府说收就收了？这??拿他和父皇不当回?？
杨昭不爱和人告状。且他知道自家父皇小心眼，若自己告状，父皇??容易往重了处罚。
不过唐国公府若??抢了二郎三郎的香皂作坊，这?迟早会传到父皇耳中，到时父皇更加震怒，说不定会牵连唐国公府一家。
唐国公李渊??位贤臣，可不能??后宅之?牵连了。所以杨昭思索之后，????自己和父皇说了。
“其实这?和唐国公和唐国公夫人没什么关系，只??姨婆她老人家偏疼自己带大的大孙子，所以见大雄和大德琢磨出香皂方子，得了父皇的喜爱，就……唉。”杨昭叹气，“老人的偏疼有时候不讲道理。”
杨广白了??子一眼，道：“你??想说你祖父母偏疼你不讲道理，????想说你父皇??偏疼你家大郎不讲道理？”
杨昭立刻抱怨道：“父皇，??子可没想那么?，你也??想太?。”
杨广回头让跟随的宫人把马车带过来，指着旁边道：“走不??了？一旁休息去。你逞强??能瞒住朕？”
杨昭讪讪道：“??在减肥了，在减了。”
杨广横了大胖??子一眼，根本不相信。
杨昭赶紧转移话题：“??观姨婆就????着大雄大德一得赏，李建成就能得赏，就把大雄大德当成为李建成讨赏的工具了。李建成在大雄大德出生前当了九年独子，估计也??没有习惯如何当兄长。大雄大德确实受了一些委屈。不过有唐国公和唐国公夫人护着，他二人????无?的。”
杨广冷笑：“李渊??出了名的大孝子，他哪敢对他母亲呛声？”
杨广把大胖??子送?马车后，就回宫发布诏令训斥李渊，让李渊回家反省，反省够了再官复原职，并把李建成的荫官也免了。
诏令大意??，朕赏赐给你??子的东西，你也敢乱分配，你??不??不把朕放在眼里？！
接到诏书的时候，李渊难得硬气了一回，虽然没有和老母亲吵架，但把李建成狠狠训斥了一顿。
“你祖母年老昏庸不懂，你??不懂？你??未来的唐国公！现在已经??五品的官员！一点黄白之物就能让你迷了眼睛？你居然??宣扬出去了？！”
李渊气得胸口发疼。
他一大早起来，柴绍就来拜访，委婉告诉他，香皂生意的本钱??李昭的嫁妆，唐国公府怎么能一句“外嫁?”就把李昭赶走？李昭不敢忤逆长辈，他却??不下去了。
柴绍刚??他送走，长孙府的高夫人居然亲自来赔罪，说不知道这生意??唐国公府的，??以为??李二郎李三郎闹着玩，所以她为长孙无忌也入了一份，现在问怎么退出。
窦夫人接待的高夫人，李渊在屏风后听着，脸皮都要烧起来了。
??快，大?婿和二?婿也一同登门拜访，说家中娘子已经决定退出香皂生意，请丈人??生气。
李渊：“？？？”??对大娘子二娘子生气什么？！
大?婿和二?婿委婉道，你??香皂生意又赚钱又赚皇帝好感，所以想把生意补贴给李建成的?已经传遍京城了。同时传遍的??有，你家李建成斥责外嫁?插手唐国公府的生意，二郎三郎年幼不懂，外嫁???不懂吗？??不??因为贪婪？
李渊：“……”不行了，要晕过去了！李建成你在外面胡说什么！
京中风言风语传得极快，三位?婿和未来的亲家都?门了，显然京中宦官贵族估计都知道了。
李渊拿起马鞭就对着李建成一顿抽：“你不劝着你祖母就罢了，你??把这件?说出去？喝了??口马尿，你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吗！”
李建成原本也??后悔得??。他如寻常一样和朋友喝酒，朋友提起香皂什么
时候贩卖，他就得意地说了香皂生意已经??他的，并随口?说了几句。
现在??鞭子抽了，李建成心中那点后悔就变成了委屈：“这又不????说的！??祖母说的不该外嫁?插手唐国公府的生意！怎么能怪在??身?！”
李渊气得发抖：“你??顶嘴？??抽死你！”
独孤老夫人拄着拐杖赶来，捶胸顿足地哭道：“????说的！你?大郎干什么！你有本?就???啊！”
李建成赶紧躲到祖母身后。
李渊无奈道：“母亲！本来这只??一件小?，但他喝醉酒后乱说话，这?传出去后就从小?变成了大?。母亲你也知道朝堂争斗有?激烈，??得了陛下重用，红着眼睛盯着??的人?的??……”
李渊话??未说完，杨广派人来传免官反省的诏令了。
李渊叹了口气，送走了传诏的官员，扬着诏令道：“??吧，??就说陛下肯定会生气。”
李建成惧怕不已，情急之下推了独孤老夫人一把：“又不????的错！??祖母非要把铺子给??！????拒绝了！??才不做那些商贾之?！明明??祖母的错！”
独孤老夫人一个踉跄，??张婆扶住了身体。
她不敢置信地回头??着那个满脸惊恐，不断说自己没错的大孙??。
李渊冷眼??着李建成，握着诏令的手几乎要把诏令捏碎，板着脸一言不发。
独孤老夫人本就苍老，现在她好像更苍老了。
李渊??征辟入朝，回到家中与独孤老夫人团聚后，独孤老夫人的精神好了许?，身体也好了一些，都能拄着拐杖走路了。
现在，她感到身体里的精神气好像??谁抽了出来。
独孤老夫人苦笑：“??，????的错。渊??，????的错，??连累了你和大郎。??亲自去皇宫请罪，????糊涂。”
……
“祖母虽然知道??把香皂工坊建造在皇帝赏赐的土地?，知道太子有帮忙，但她不如??了解皇帝，只以为按照寻常的道理，赏赐给小孩的东西，自然就??赏赐给父母的，所以唐国公府可以任意取用。”
“用阿姊的嫁妆做本钱的?????故意瞒着，连母亲都不知道。”
李玄霸垂目。
他没有和二哥说话，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话，不过??在四处无人的时候自言自语罢了。
这些话他也不会也不能和二哥说，因为二哥对祖母????有亲情的，对母亲更??亲近无比。
而他这个后世来的孤魂，连最疼爱自己的母亲也不??全然相信的。
自己所能相信的，大概只有史书中盖棺定论的唐太宗李世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个就算因魏徵推举的人都谋反气得推了魏徵的功德碑，冷静下来后又默默把功德碑给重新竖起来的好脾气二哥。
他更不能说……“祖母大概熬不到明年开春了。”
李玄霸叹了口气，捂着嘴又咳了几声，裹紧了自己的小??子。
得赶紧养好病，不然给祖母守灵的时候估计会把身体熬坏。
“啊啊啊啊阿玄！耶耶和兄长都??陛下免职反省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李世民踹门而入。
李玄霸咳着嗽骂道：“你没长手吗！推门不会吗？怎么老踹门咳咳咳……”
“哦。”
李世民出门，关门。
然后，推门，大喊。
“啊啊啊啊阿玄！耶耶和兄长都??陛下免职反省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李玄霸：“？？？”
他无语极了。??未来的唐太宗文皇帝二哥，现在只??一个逗逼。
唉，没办法，只能自己?操心了。
“其实也不算严重。”李玄霸慢悠悠道，“反省几日就会官复原职。”
“哦，那没?了。”李世民扑到床榻?，高兴地滚来滚去，“哈哈哈兄长挨揍了，??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到兄长挨揍，哈哈哈，畅快！”
“你估计记不全从出生以来的?。”李玄霸随口抬杠，“咳咳咳，??扯????子！”
“哦。”李世民帮弟弟掖紧??角，然后继续滚来滚去，“哈哈哈哈真畅快。”
李玄霸嘴角?弯。
??啊，真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