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吹了声悠长婉转的口哨以抒发奈之情。
“为什么不能让我用更简单的方式去处理,比如宗教,比如作为使者的你来代劳?”
“说到重点了,有件非常非常重要并且难搞的事只能你去做。”
“啥?”
“找回阿彩。”
4.
“阿彩不是在欧洲旅行吗?”我说。
“是啊,那只是一半的她。”
这情况什么妮也提到过。
“那另一半在平行世界里?”
“是的。因此需要你去找她,在你发掘自己内心恶的同时。”
越来越荒谬了。不过,生活本身不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荒谬吗?
“找到了会怎样?我是说找到了阿彩。”
“你希望能怎样?”她反问我。
“能让她更好吗?我是说能让她生活得更好?”
“当然。”
“那我去。”
“那会是个冒险之旅。”
“没关系。反正是在我的梦中。”如果我真能控制的话,“遇到危险,请把我在路上叫醒。”
“那会丢失一半灵魂的。”
“什么意思?”
“阿彩曾经去过那个世界。”拉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转而像酥油灯下的老阿婆,清幽讲起一个古老的故事。
“她在那个世界里找寻她一些吸引她的东西。”
“找到了吗?”
“找到了,也可以说没找到。所以才丢失了一半在那个世界。”
“但我没觉得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仔细回想和阿彩不算多的相处时光,“没什么影响啊。”并且她已经回到了这一侧的世界,好端端生活着。
拉姆伸出双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彷佛那里有什么值得观看的东西。
“你喜欢她吗?”
同样的问题什么妮也问过我。我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那她喜欢你吗?”
“不知道。”我们的那一吻,是否能够说明她的心迹?
拉姆浅笑,就像知道了我的心思。她摊开的双手升腾出一片金色粉末,如同詹姆斯比赛前洒向半空的镁粉。华丽光彩瞬间照亮我和她相对的空间。而后这片金色粉末把我俩包围,与周遭隔开。
“什么东西?是無極炁吗?”
她微笑轻言:“带你去看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们穿越星空,跨过时光,金色粉末把我带回了地球,带到了欧洲,带到了旅行的阿彩身边。白天的阿彩没有任何异常,游玩、拍照、吃喝。身在异国的她依然保持早睡的习惯。而到了那个时段,夜里,寂静安宁得澄明的夜里,她却整晚偎依床头微亮的光,睁眼趟着。时而呆滞,情感似乎被一只形的、你却能感受到的枯槁的手抽走了,只留了一副空荡荡的躯体。时而又像只被归还了悲伤的情绪,半睁的眼睛悄然声流出泪来,如白玉被针刺破涣散而泻的琉璃。
这猛烈的没有哭泣呜咽的泪,流出时间持续之长,哀婉氤氲了靠枕和鬓发。我不懂有什么悲伤会令她这样,我难以把如此的她和我认知的她联系在一起。直至天色蒙亮,她的眼泪才得以止歇……而后,当太阳完全升起,她启动了“正常生活”的程序,回复常态。起床、洗漱,做着每一个普通人做的事。
这才是阿彩的真实生活?白和黑,完全两种迥异的状态,极端的情绪表现。
5.
“看到了吧。”拉姆说。我们回到宇宙空间。
我说不出话来。那个飞扬的阿彩,那个脚踢膝顶我的阿彩,那个爱冷嘲热讽我的阿彩,那个会为我打抱不平的阿彩,那个唇齿之间有可乐味的阿彩,黑夜里竟然是这样一个状态。
“切,夜生活真丰富。”
“她还能活三个月,或者更短。”拉姆的接话和我处于两个次元。
“开玩笑?”
“有这个必要吗?”
沉默像浓稠的黑漆,被一柄名为焦躁的刷子,在压抑的白纸上艰难拖行。
死缓与斩立决,是绝望的灰度表现。三个月的寿命余期,恰似五十度灰。仍有洗白的期许,潜伏逆转未来的可能。
“去把她找回来。”
在所不辞。
“也只有你能去找。”
“为什么?”
“因为你们的無極炁吸引。特定的人与特定的人才会发生的無極炁吸引。当某人陷入另一个世界,只有这特定的人才能把他带回,并且你还背负着胜负关键的使命。”
真是充满禅意又像赖的粗暴托辞。
“找到了要怎么回来?”
“無極炁会给你答案的。”
“说得好像《星球大战里的原力,Maythfrbthy,愿原力与你同在。”
“其实,那就是無極炁的另一种说法。”
“無極炁,把什么难以弄明白的事情都归结给無極炁。要是無極炁有感知,肯定不愿当这个冤大头。”我笑了笑,“所以凌老板给我讲的那些话可以视作铺垫咯。”
拉姆身体向后靠,在虚空中坐着,像坐进一张宽大松软的大沙发里。“凌浩是个有趣的人,充满探索精神。当发生了他不能左右的事,便一直寻找合适的人来解决问题。他认为你就是那个合适的人。去参悟你的無極炁吧。”
“好,打住。”我说,“我是个文科生,理科差得要命。知道我高考时数学成绩吗?150分制的60分!别和我说什么無極炁和平行宇宙理论了,搞不懂,没兴趣。”我活动双肩,“我只想确认一件事:只要带回阿彩在那个世界的另一半,她就可以回归正常了吧。”
“是的。”拉姆说。
“好。”
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你以命相护,你愿意?——曾经草率的应诺,此刻竟然践行。或许,阿彩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吧。
“按照惯例,送你一段出发前的战斗檄文。”拉姆说。
“按照惯例?那不是批发的量产货咯?”我八卦一下,“刘叔也去过?”
“脑袋倒不笨。不像是数学只考60分的人。”她莞尔一笑。
“谢谢哦。”
“大多数人都是平凡的,默默闻过完一生,即便创作出了什么伟大作品,做了什么不平凡的事,也不见得为世人知晓和称颂。但只要心中有火焰,就尽情燃烧出你的黄金精神,去创造属于你的平凡的伟大,去把你那短暂的高光时刻写进个人与关注你的人的历史之中。”
她的大话让我想到了凌老板,二人莫不是师徒关系?
“那么,踏上你的冒险之旅吧。”拉姆说。
“现在就开始?”
“是啊,檄文都给你念了,难不成现在后悔了?”
“没,只是有些紧张。”就像准备告别童贞,既满怀期待,又惶恐不已。
“要怎么去?”我问。
“朝下面自由落体,無極炁会把你带到应该去的地方。”
“是另一个世界?”
“是的。紧张的话可以把眼睛闭上。”
“我有恐高症……能站在这里已经很勉强了。”我深呼吸,“我害怕自由落体,从来都不玩跳楼机。”
“没事,几秒钟而已。”拉姆宽我心,“为了阿彩嘛。”
我闭眼,保持深呼吸:“为了阿彩。”
“准备好了吗?我倒计时十秒你就开始下落,去那个世界。”
我做一个OK的手势。
“十……九……”拉姆开始倒计时。
“等等。”我睁开眼,“刚才就感觉奇怪,你看我现在穿的,一双夹趾拖鞋、一件T恤和四角内裤,我去了那个世界,穿这身也太奇怪了吧。”我挠眼角,因为紧张而发痒,“是不是该让我穿帅气一点?比如X战警的那套胶衣战袍?或者圣衣,白银的就行了,青铜也能接受。”
“放心,到了那里自然有帅气行头。”她脱下鸭舌帽,戴我头上。“这个给你,GOODLUCK。”
我叹口气。GOODLUCK,说得真轻巧。
“继续倒计时咯。”她说,“八……”
我也随着她的节奏,内心默数着。
“三、二、一。”她突然跳过中间数字。
我脚踝像被什么东西缠住,并迅猛拖拽,朝那深幽不见星光的黑暗深处沉重坠去。迅猛得让我忘记了大叫。
“旅途愉快。”耳畔还能回荡拉姆的笑语,“还有,希望你喜欢你的新身份。”
新身份?什么意思?
来不及多想,我下坠着、下坠着、下坠着……
6.
如宿醉后的第一次睁眼,一份滞重拖沓的虚幻真实。我感觉自己又趴在地面上。無極炁把我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可能是速降的缘故,也有可能是紧张,我的视力有些模糊。
挤压睛明穴,眼里的景致逐渐合焦。这个世界现在看起来是夜晚,因为四周的华灯,因为夜幕的黑。
应该是条繁华的商业街,大致面貌和我的世界似乎甚区别——至少目前还没发现异样。
行人、车流、商店、餐馆,热闹喧嚣。不过四周的建筑风格迥异,有未来感十足的超级摩天楼,也有寻常高度的正常建筑。我活动脖子和手脚,确认着感官,顺便看看现在的衣装。我可不想还穿着内裤T恤和拖鞋奔忙在另一个世界里。
而当视力彻底恢复,我不免惊讶——不——是惊悚。
因为我看到了一副属于女人的丰胸,挺拔在我的身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