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心中一沉,匆忙跟着走了出去。王承恩见二人神情有异,顿时大吃一惊,低声问道:“云真人,莫非那百姓……”温体仁等人都是神色大变。这百姓要是有什么传染恶疾,传给了崇祯,那他们可就百身莫赎了。云逍摆摆手,说道:“是尘肺病,并非传染病。”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鼠疫之类的传染病就好。真是吓死个人了!温体仁却从云逍的神情中看出了不对,问道:“云真人,这尘肺病,莫非有什么不妥?”云逍答道:“病,并无不妥之处。”接着一番解释。唐富贵的病,正是水泥尘肺病。这是由于长期吸入水泥粉尘,而引起的肺部弥漫性纤维化的一种疾病。众人彻底放下心来。不过是吸入了水泥引起的病。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况且只是一个百姓。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云真人却这么郑重,不免有些小题大做。云逍说道:“你们以为这是小事,是我大惊小怪?”难道不是……众人连说‘岂敢’。崇祯道:“赏赐这百姓一些银子,让人来为他医治,也就是了。”如今百姓的命,一文不值。崇祯这堂堂大明天子,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是相当不易了。“哪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这个病,不算什么,那百姓也只是初期,还有的治。”“然而这个病的病因,却是大大的不妥。”云逍的神情少有的冷厉。在后世,尘肺病和矽肺病都属于同一类职业病,并不罕见。一般要接触水泥十年以上,才有可能得水泥尘肺病。而唐富贵在水泥厂做工,还不到一年的光景。由此可见,他在做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哪怕是戴上薄薄的一层口罩,甚至是稍加注意,也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染上尘肺病。通过云逍询问,唐富贵自己也证实了这一点。不是他愚昧,不知道保护自己,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其危害。水泥厂也压根儿就没有告诉过工人。更不曾发放过口罩,而工人每天在厂房中工作的时间竟然高达七八个时辰。这样的高负荷工作,又是这样的工作环境,能不得尘肺病?云逍当然知道尘肺病的危害。早在开煤球厂的时候,就特意加强了对尘肺病的预防,一再要求工人必须佩戴口罩。水泥对工人造成的危害,比煤灰还要大,云逍对工人的防护,自然也是早有安排。而事实就摆在眼前,水泥厂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口罩都没给工人发放。好吧,就当这些是小事。连口罩这样的小事都落实不了,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这件事,勾起了云逍很多不美好的前世回忆。这件事,非查清不可。“老王,立即让东厂的人去彻查!”“查一查,有没有拖欠工人薪水的,有没有草菅人命的,还有没有官商勾结的!”云逍向王承恩沉声说道。王承恩吓了一跳。云真人这是怎么了,竟然要自己查自己?温体仁等人都是困惑不解。崇祯也是十分疑惑,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何不等到年后再查?”“不是大事?”云逍‘呵’了一声。在利益的驱动下,资本是何等的疯狂?羊吃人了解一下?地沟油、毒奶粉,甚至盲井,了解一下?还有某国,为了拆迁,甚至敢纵火烧死成百上千的百姓。此时还只是一个水泥厂。就胆敢如此枉顾工人的性命。这以后要是工商业发展起来,直至进入工业革命,那时候该怎么收场?可以一将功成万骨枯。但是大明的繁荣富强,绝不能建
立在穷苦百姓的累累白骨之上。还有一件事,云逍不得不防。等资本与权力结合,形成一个庞然大物,最后谁都无法控制。那样的大明,绝非是自己所想要的。而自己这个始作俑者,将会成为罪人。此风,必须在苗头刚出现的时候,就毫不留情地杀下去!崇祯见云逍态度如此坚决,当下也就不再迟疑,沉声说道:“立即去查!”王承恩领命而去。接着云逍开了一副药给唐富贵,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崇祯摆驾回宫,云逍也回到了清华园。东厂的办事效率毋庸置疑。下午的时候,王承恩拿到一个初步的调查结果,匆匆入宫觐见。“京畿之地,一共九家水泥厂,今年一共死伤八十七人,如唐富贵那样的病者五百余人。”“工人死伤无人过问,更无任何抚恤!”“工厂无故克扣、拖欠工人工钱,并与当地官府沆瀣一气,工人状告无门!”“甚至有工人跌入水泥窑中,厂主为了不耽搁时间,下令不得施救,任由工人活活被烧死!”……听了王承恩的禀报,崇祯的脸色阴沉的吓人。叔父的担心果然不是多余的,事情比想象中要严重的多。简直是触目惊心,令人发指!王承恩说道:“九家水泥厂,家家都是如此,并且他们都打的是云真人的旗号,官府也不敢干涉。”崇祯问道:“平时管理水泥公司的管事们,都不知情?”王承恩答道:“的董事,也有不少知情的,却为了多赚银子,因此都视而不见,甚至也有在背后撑腰的。”崇祯冷哼一声,恨声说道:“利欲熏心,丧心病狂!”王承恩小心翼翼地问道:“事关云真人的声誉,并且朝中很多众臣、勋贵,都在水泥公司有股份。不如让奴婢私下里了结掉……”崇祯也觉得颇为棘手想了想,说道:“叔父既然主动挑破此事,又岂会坐视不管?此事交由叔父处置,他定会妥善处置的。”王承恩又禀道:“就怕朝中有人借此事大做文章,上次的科学与儒学之争,很多人都瞪大眼睛瞅着机会呢!”崇祯冷笑:“有朕在,谁又能拿叔父怎么样?”王承恩躬身退了出去。离开皇宫,直奔清华园。“是我疏忽了!”“银子可以赚,也可以带血,但是绝对不能染上大明百姓的血,这是最起码的底线!”云逍的声音,比这几天的风还要冷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