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一入九月天气越发冷起来。
墨家弟子已经将怀县内需要挖掘水渠规划好了,朝廷拔下用来以工代赈粮食也已经运到了怀县。
只是数量似乎多了一些,赵不息打听了一下周遭几个同样受灾县,发现不知为何朝廷拨给怀县粮食要比其他县多出一倍。
陈长似乎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赵不息询问他时候他只是捋着胡须一副高深莫测样子,不肯说。
黑石内,范增正在涂药,他背上背疮原本因为瘙痒被他挠破了许多,他向艾老求医时候艾老给了他一罐药膏,让他先抹在挠破伤口上,等到伤口结疤以后再去找他根治。
看守着范增是一个少年,约莫十七八岁,每日十分尽职尽责盯着范增,连如厕时候都要守在门外。
这种没有练过武少年,范增就算手中没有剑也一个能打十个,可他打倒了这人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整个黑石都是赵不息耳目。
也许赵不息就是算准了范增不会逃跑,所以连派来看首他人都只是随便找了一个。
今日背上先前挠破伤口都已经结疤了,可以去找艾老根治这困扰了他许久背疮了。范增苦中作乐想,自己虽然被囚禁在此处,但是好歹因祸得福治好了每到秋冬就让他瘙痒难以忍受背疮。
除了自由,自己也没有失去什么。
范增慢悠悠地迈入艾老小院,艾老正坐在桌后笔走龙蛇开着药方,两个半大小姑娘拿着药方满院子地窜来窜去找药。
这两个小姑娘是学堂里学生,没有父母,没有课时候就到艾老这里帮忙,换点钱勉强能养活自己。
范增对那个黑石学堂很感兴趣,但是他现在能活动地方只有自己院子和艾老院子,其他地方都还去不了。
天气凉了以后来找艾老看病人越来越多,艾老脾气也越发火爆了,整日骂骂咧咧,有时候遇到带着老人孩子来看病黔首就会将他们痛骂一顿。
骂他们是竖子,竟然让妇孺老幼喝没烧开热水,骂他们是朽木,胳膊断了怎么不早来几天看……
范增近来最大乐趣就是听艾老骂人。
看到范增过来,艾老慢吞吞地从桌子下面掏出来一个陶罐。
“每日就寝前涂抹,一日一次,没七日来找老夫入针。”艾老将陶罐放在桌子上。
范增一边点头一边伸手欲拿,艾老却紧紧攥着陶罐不撒手。
“我看你也不像是没钱黔首……诊金共三千钱,拿钱来吧。”艾老瞥了一眼范增。
三千钱对普通黔首来说绝对是个天文数字,但是对范增来说确不值一提。这个时候想要培养才华是很烧钱,读书很贵,练武想要练好也不便宜,范增家中就是楚国传了数十代贵族之家,家中牛马数十,良田数千顷,若是在楚地,三千钱不过是他一日饭钱罢了。
可他是被赵不息强行绑来,身上一文钱都没带,哪来钱付诊金?
“咳咳……”范增看了一眼身后紧跟着他侍卫,示意他开口解释。
范增是要脸人,他自己没那个脸皮开口说自己是被赵不息绑来。
这个侍卫名叫召夫,召夫看到了范增递给他眼神,连忙主动开口道:“艾公放心,此人虽然现在没钱,但是日后努力劳作必然能将三千钱补上,请您先将药赊给他吧。”
范增:“?”
努力劳作?
他怎么忽然听不懂了召夫话了呢。
直到召夫抱着药罐带着范增走会范增现在居住院子,范增还是没想明白为何他要“努力劳作”。
“老夫为何要努力劳作将诊金补上啊?”范增忍不住开口询问。
召夫认真看着范增道:“你当然要劳作啊,不劳作哪来饭吃呢?黑石子好心先赊给你秋冬两季粮食,等明年入春时候你就要种地,然后秋日收获后再将黑石子赊给你粮食和欠诊金都补上。”
范增低着头
,努力梳理召夫说这番话。
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不敢置信道:“你意思是老夫需要种地还钱?现在老夫吃这些东西日后都要还回去?”
召平理所应当地点点头。
“赵不息说她要替老夫养老送终!为何还要老夫自己种地?”范增急得连诅咒自己话都说出来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失去了自由已经很惨了,难道还有更惨事情再后面等他吗?
召夫眯着双眼,“那肯定是你听错了,黑石子昨天还告诉我黑石不养闲人,让我好好给你记着账哩。”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和一根炭笔,当着范增面舔了舔手指翻开,一行一行指给范增看。
范增一把夺过来,连纸这种新奇东西都来不及好奇,双目大睁着往后翻看。
【九月一,早,食麦半斤,肉半碗
午,食麦一斤,菜半斤,肉半拳
九月二,早……】
竟然从他被劫到黑石第二天就开始记了!
范增胸中郁气直冲脑门,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怒气冲冲一把推开召夫,“竟敢如此轻蔑老夫,老夫非要找她讨个道理!我从未听说过竟然有让有才之士下地与污泥为伴道理!”
召夫试图拦住范增,可他不过是一个只会两招花拳绣腿少年,哪里拦得住六七十岁还能上马杀敌范增呢。
范增远远就看到了赵不息,他还未走进就怒吼一声:“黑石子!你为何要侮辱老夫!”
刚刚还站在水渠里挖渠、现在就只是爬上来喝口水休息一下赵不息茫然地抬起了头。
谁在喊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