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除了一双眼睛,黑石子和您十岁时候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啊!”
嬴政心情复杂地捏着赵不息给他写内容是如何坑“始皇帝”信纸,沉沉道:“继续说。”
宗正道:“臣就去少府找了您十年前那一年起居录,一一比对发现有一个人对不上。有一个女子,您年初宠幸过她,可她并没有获得您宠爱封妃,臣对比了太医令那边存档发现,此人此前每月都去拿止疼养血药,可此后三个月都未再拿有关女子月事药。”
宗正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道。
“而是换成了——养气补身药方。”
嬴政指尖急促地敲击着椅子把手,声音平静却难免透露出一丝急促,“后来呢?”
“那年六月您曾经在寝殿遇刺,秦士卒奉命搜查全咸阳宫,有异动者直接就地格杀,在此期间有一个没有名分女子悄无声息消失了。臣询问当初主管她女官,女官说她以为此女子牵扯进了刺杀案被秦士卒处理了,所以没有深究。”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难言自己此刻复杂心情。
可他还是维持着一个帝王该有镇定,头脑清晰:“此女子有孕已经可以确定了,可她最后到底是逃了出去还是只是死不见尸还不能确定。”
“况且一个手无寸铁有孕柔弱女子,难道真能独自逃出咸阳宫再一路奔波到河内郡吗?”
嬴政十分冷静。
平常人在情绪剧烈变化时候往往会失控,可嬴政,他最冷静时候往往正是他情绪最激烈时候。
宗正轻咳一声:“臣这个也查过了,那位赵国公主,她不是柔弱女子。”
“她还在赵国时候就和名将李牧妹妹是闺中密友,二人一同跟随李牧学习,臣还特意找到了当时李牧门客,他告诉臣,李牧对此女十分欣赏,有一次还私下告诉门客‘为何公主不是男子呢,若是一位公子必能匡扶赵国’。”
“就在赵王迁将她送往秦国路上,有六国之人不愿看到赵王向您服软,派出了任侠刺杀护送公主前往秦国车队。那位公主她非但没有惊慌还亲手杀了三个刺客……”
宗正查到这些东西时候也是十分吃惊,他也没想到一个女子竟然能有如此精彩前半生,可反应过来宗正才半是庆幸半是叹息。
庆幸是,若这位公主当真是公子,那说不准赵王就不是赵迁了,那秦国也可能无法那么顺利灭掉赵国。
叹息是,这样一位奇女子却也无法逃离命运漩涡,被当作求和礼物送到敌国皇宫……
也唯有这样女子才有可能怀着他家陛下孩子还能逃出咸阳宫
逃到数百里外昔日赵地吧。
大殿之中,陷入了死一样沉寂。
嬴政脸抽了抽。
不过嬴政毕竟是嬴政。
先不说他自己本身经历有多玄幻,他父亲“奇货可居”嬴异人,爱情人不爱孩子赵姬,跟随他大臣李斯、王翦……就连刺杀他荆轲都有十分精彩经历。
这么一比,似乎赵国公主带着他孩子逃跑也很一件很正常事。
可嬴政还是忍不住按着额角长叹了一声。
他拿起茶杯将里面已经冷透了水一饮而下,这才又看向宗正。
“叔父能确定赵不息是我女儿吗?”
连“朕”都不说了。
宗正苦笑摇头:“臣不敢确定。”
没人知道赵不息到底是不是那个赵国公主孩子,仅凭相似相貌谁也不敢说百分百确定。
何况这不是普通人,这是大秦帝王。帝王血脉,没有百分百确定,谁敢胡说呢?
嬴政揉揉额角,“先别给旁人透露此事,等朕查清赵不息母亲到底是不是那个赵国公主后再说吧。”
“仅凭相貌相似,她还年幼没有长开……到底是没有说服力。”
宗正听到了自家陛下轻声说出后面这句话。
他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家陛下。
喂,你自己心里这不是已经承认了吗,还非要端着多疑帝王人设找证据啊?
可惜宗正不知道什么是人设,所以他只能装作不知道嬴政心里想法样子告退。
等到大殿内只余下嬴政一人时候,嬴政这才靠在椅背上用右手捂着眼睛轻笑出了声。
他就说赵不息那么聪明肯定是父母遗传好。看来杂交小麦那个什么“遗传”理论用在人身上果然也很合适啊。
“朕之女,她竟然是朕之女。”嬴政眉眼轻松,嘴角高高扬起。
不过是个孩子,认就认了,他三十多个孩子,女儿有将近十个,再认一个公主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只要一想到那竖子日后要乖乖叫自己父亲,被自己骂“竖子”也只能气得跳脚而不敢反骂回来嬴政就高兴。
赵不息要喊他父亲啊,父亲、亲生父亲……嬴政忽然怒不可遏地离座对殿外大喝。
“速传蒙毅!”
他忽然想起来,赵不息那逆女还在黑石大槐树底下给她“亲生父亲”堆了座坟!
饶是一向冷静嬴政也怒气冲冲,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
逆女!
真是逆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