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湛听到店小二的话,并没有过多震惊。李云兴也是察觉了这一点,抬眼望向廉湛。“廉将军莫非早就知道这个情况?”李云兴语气透出一股杀气。全朝都知道,荆州灾民情况的严重程度,可就连街边茶铺的店小二都不敢声张。更别提李云兴看过的奏章,奏章之上的文字何其优美,只会赞叹武朝太平盛世,武皇治理有方。而关于水患、关于灾民的真实情况,却无人敢提。原来,这些人就是这么糊弄武朝天子的吗?!廉湛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偷听,才悄声回答。“殿下请息怒,老臣也只是有所耳闻,并不知详情。”这句话廉湛并没有说假。武皇与太子困于宫中,他廉湛又何尝不是。柳家为了封住廉湛东山再起的可能性,将他的势力早就拔除干净。他能知道一些关于流民的真实情况,还是因为早些日子有流民逃到城内,他才听到一些风声。李云兴怒拍了一下桌子,“你们!好生放肆!”这下李云兴是真的动了怒气。他没想到,自己即便在朝廷内杀了那么多柳仲卿的派系。却还没有给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老狐狸敲响警钟。廉湛虽已为官几十载,在沙场上与敌人经常是短兵相见,不死不休。但,李云兴的怒气却压得他不敢喘气。这位年轻帝王身上带着杀伐之气,而且,极其喜欢用雷霆手段。廉湛很庆幸,当初选择了李云兴。若非如此,今日被问罪者恐怕会有他的名字。“廉将军,本宫尊称你为一声将军,但你也记住,这身衣服是谁给你穿上去的!”“今后任何事情,再向本宫有所隐瞒。”“哪怕你现在已经是大司马,西北大营的掌权者,本宫也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李云兴最后的威胁,让廉湛感觉浑身发凉。这就是皇权啊,哪怕是他,依旧要俯首帖耳。“微臣谨记殿下教诲。”“嗯。”李云兴点点头,神情却无半分缓解之色。这柳仲卿究竟已将势力延伸到多远,皇宫之内竟连半点风声都没听到。此时,老翁还跪拜在茶铺门外。或许是老人家独具眼光,他偏偏笃定李云兴会赏他些吃食。毕竟他的小孙子还在等他回去。“你随本宫去看看灾民,了解他们的真实状况。”“是。”临走之前,李云兴让廉湛将茶铺所有的包子都打包带走。足足四十个包子,装了满满一麻袋。“老人家,这个包子给你,能麻烦你带带路,带我们去看一下灾民吗?”李云兴将老者扶了起来,丝毫不在意他身上的泥沙脏污。毕竟,比起这种外来的脏污,柳仲卿这种贪官的心更脏!老翁抬起头,本只想赏口剩饭就算是开恩,没想到对方竟送了自己一个白面包子。顿时老泪纵横,杵着拐杖都几欲跪倒。“谢过公子,谢过公子!这救命之恩,老朽无以为报啊!”“不必多礼,请起便是。”廉湛上前将老翁扶了起来,这花白头发怕已经七十有余,没想到竟然也会背井离乡逃到都城来。“多谢老爷!老朽只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两位答应。”一想到自己碰到了大善人,老翁也顾不得什么脸面,跪在地上久久不愿起来。哭着闹着,想要李云兴答应他一个请求。按照以往,怎么有人敢在李云兴面前提条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但廉湛瞥了李云兴一眼,对方并没有发火。只是耐着性子说道,“老人家,你先起来,有什么请求站着与我说。”得到首肯之后,老人家才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的沟壑纵横的皱纹里,全是对李云兴的感激之情。老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带着他们往深山里走去。路边还有不少灾民。原来那老翁还能行走,已经是较好的情况了。不少人饿得只剩皮包骨头,就连要从地上爬起来都极
费功夫。李云兴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前世虽然工作辛苦,也从未经历过饥荒这么严重的灾难。即使偶有见到路边乞讨之人,国家也会有福利站可以予以帮助。但眼前的情景,让他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饿殍满道、民不聊生!许多人就这样随意躺在林中,靠着一棵树,等待死亡的降临。而路上,那老朽也告诉了不少关于他为何会来到都城的真相。“老朽乃荆州邓县的一个山野农夫,我儿子儿媳都死在了大水之中,农田也被淹了。”“迫于无奈,便想到都城投靠远房亲戚。”“没想到,那都城的官兵把守着城门,不让我们这些荆州的灾民入内。”“所以老朽想请公子,带着我的孙儿进城一趟,去找找我那个远房亲戚。”邓老翁说完,又对着身旁的廉湛磕头道:“公子老爷,你们行行好吧!”廉湛看着老者满脸的皱纹和眼角溢出的泪痕,心里有些触动,“您放心,我们一定带你进去!”老者抹了抹眼泪,感觉自己有些失态。只是这多日来食不果腹,人人都如同饿狼一般。邓老翁与孙儿,一个年老无力,一个尚不足五岁,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官兵为什么不让你们进城?”李云兴问道。廉湛抬头望向李云兴,他以前只觉得李云兴杀伐果断,是个帝王之相。但如今却因灾民受难而产生怜悯,觉得李云兴或许并非如传闻中那般冷血无情。“听说,是皇帝下的命令。”“说是……说是让我们灾民进城有损都城脸面。”“公子,你说这于情于理怎么说得过去啊!”平民怎么可能与皇权作对。甚至他们终其一生连皇上的面都看不到。所以,当遇到不公时,也只能忍气吞声。但现在,竟然要将这群灾民驱赶出城。李云兴沉默许久,他不禁握紧拳头,额上青筋暴起。竟然有人敢假传圣旨,用武皇的名义在欺压百姓。这群该死的贪官,简直该死!若只是将他们凌迟,都不足以慰藉这些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