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怪异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或者说根本不放在心上。</p>
韵术麒还是照常准备三餐,重复基本的家务。虽然同样都要去上课,两人总是一前一后,韵术麒比她早小半个钟出门。</p>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p>
她更感兴趣的是,各式各样的人类是如何待在一个限定的空间里,接受同样的内容,还能够保持相安无事的局面。</p>
从过时的地方获取的信息,远远比不上近距离的接触。</p>
于是她待在教室,待在操场,观察着。</p>
千人千面的疲乏模样,每天挣扎于各式各样的习题、时政新闻,或是谈论着闻所未闻的人物事迹,喧哗嬉闹。</p>
她渐渐意识到,她并不需要知晓人类所知晓的一切信息。这不单只是她与人类之间的差距,即使是人与人之间也有着很大的信息差。</p>
对于感兴趣的领域会尽心尽力地搜集查找,一定有限的精力时间等等的分配调用,若是某个领域知道的太多,其他领域相对的就会不足。对此泰然自若,并不以为糟糕。</p>
她觉得很有意思,默默改变自己的认知。</p>
她绝大多数时间沉默着,安静地待在自己的角落,并不显眼地暗中观察全局,这比安静的屋子有意思得多。感到宽心的是,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指向性的敌意。所以她能够安然地待在这里。</p>
并不刻意去记忆这些人的名字,职位等等。在她看来,首先只是人类,再是每个个体。观察他们的行为,细节一点注意到神情变化,时间再充裕一些,就能够看到一件事的起因经过结果,身处其中的人是怎么对待的。</p>
即使是同一个人,面对同一件事,但是因为某些因素改变了,所以行为也可能改变。能够确定的是,事情的走向是有意识控制的结果,无论其中的人扮演着什么角色。</p>
像是精心布置的喜剧。</p>
观赏到有所感触,觉得对自己有所增益的时候,她会抿抿唇,然后目光移向窗外——长时间看着密集的丰富的东西,还是要换个画面放松一下。窗外的画面大部分时间是云,在建筑遮挡不到的空隙里,云自由地变幻,聚合或分散,光线的变化。</p>
她的到来对这里似乎也不起什么波澜,作为闲暇时间的一点谈资,到底是没什么兴趣,于是很快不再有新话题,没有人在意。</p>
不算是融入进来了,也不至于明显地脱离。相安无事。</p>
她遵守着铃声界定的规矩,上课,下课,写作业,做操,等等。还挺坦然。还不会的就观察着模仿,成为沉默的顺从的大众之中的一员。</p>
这是作为人类,或者说这个年龄的人类,绝大部分都要经历的经历。</p>
她把自己定位成身处其中,但是心态旁观的角色。</p>
像是故意把她的橡皮锯断、丢在地上弄脏,作业本撕开、弄丢,桌面涂画、抹油这些举动,她看着也很有意思。</p>
反正这些物资都是韵术麒负责,有所损毁也没关系。她只是暂且在此体验罢了。</p>
但是明目张胆地舞到她面前,自以为是地叫嚣着她目前所不能理解的话语,这便不能够冷处理。必须要当即处理的事——换做是其他人类,这种时候是怎么做的呢?</p>
她没有多想,从旁边的桌面抽出一本大小合适的书,一把拍到了唾沫横飞的来源上。在周围看戏的人在惊慌地把倒在地上的人扶起的时间,她取出干净的纸巾擦拭着桌面,看上去一切正常,不影响上课。</p>
从挑衅的人出现,到倒下,再到收拾局面,她全程没有变过表情,最为节省的冷淡脸,没必要多分配一丝精力去处理。</p>
她觉得正常上课没问题,但是不多时还是被请到了办公室,质问事宜。</p>
中年人的声音很聒噪,她听了一会儿没有再试图解读,目光落在之前那人的脸上——五官似乎都有一定程度的扭曲,不过人类做出夸张表情的时候或许就是如此。问题不大。</p>
她没有再看,便是</p>
神游着,在办公室罚站了几小时。</p>
没有人催促她回教室上课,那么上课似乎并不是必要的。人类能够轻易打破原来的规则,她已经理解了,重整秩序似乎也并不是很要紧的事,姑且待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更糟的结果。</p>
很快铃声响起,她记起来是放学时间了,便动身向外走。</p>
办公室外看到的夕阳和晚霞极其绚丽,相当耀眼的橙红色光辉。她看着自己被照射到的皮肤,自己似乎处于火海之中,被燃烧着。</p>
她走回教室,教室里只剩下几个还没收拾好东西离开的人。也并没有在意她,他们更关心的是饭堂现在排队的人有多少,以及是否有想吃的菜。</p>
即使打破原来的秩序也是无关紧要的,或者说,单一个体所造成的影响称不上影响。再或者,他们和她一样,并没有把对方的存在当回事,只是在这里,离开或待着都无所谓。</p>
她没有再想,提起包向屋子走去。</p>
包被拉开,填塞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随着她的步伐,一点一点被抖落出来:纸团、湿抹布、饮料瓶、空笔芯、橡皮擦屑……</p>
交给韵术麒洗干净就好,这些都无关紧要。</p>
她呼出一口气,大迈步地走在夕阳下的校道上,单薄的身影像被火烧,转瞬就只剩下灰烬,只有绚烂的光辉依然照耀着。</p>
“晴珊,饭做好了。”热气腾腾的桌面旁,韵术麒一如既往地招呼。</p>
他觉得比起做不完的卷子,还是早点回来料理一顿饭比较舒服。更多的是,他不太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人来人往的饭堂,地板还可能油腻腻的,容易滑倒。</p>
包撒手在门口,她躬身换鞋,踏入屋子内部,去了洗手,面无表情地坐在餐桌边,做好吃饭准备。</p>
韵术麒看她腮帮子嚼动着,也坐下吃饭。离开人群的喧嚣,这一刻显得很是宁静,可以安心细嚼慢咽,满足空空的腹部。</p>
吃过饭,韵术麒马上将锅碗瓢盆洗了,将干了的衣服收下来叠好分类摆放,忙碌之余路过沙发的时候见着她在发呆:“累了吗?”</p>
她发呆是常态,偶尔眸中也会有光芒流转,韵术麒觉得自己还是会一些察言观色的,而且也并非安排她去上课就摆脱了责任。</p>
“那个,要洗。”她昂首靠在沙发上,慵懒地指了指门口的包。</p>
这个包用了才没几天,给她的时候也已经洗好晾干了,韵术麒拧起眉毛,还是到门口把包拎起来了:“怎么了?”</p>
他隐约闻到一丝消毒水的味道,以为错觉。简单观察外观并看不出什么。</p>
她没再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