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道:“不知,一大家子,似乎是官人的故人,我见大娘子亲自相迎。”
苏轼道:“何时来的,人在何处?”
家仆道:“半个时辰前,一部分在茶室,由小官人们陪着,还有一部分被大娘子引入房中。”
苏轼快步朝茶室走去,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苏迨、苏过爽朗的笑声,以及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他双眼通红,飞奔至门口,对坐在屋内的苏辙激动道:“子由!”
苏辙起身,泪水潸然,快步上前和苏轼相拥而泣,道:“兄长,好久不见!”去年八年,苏辙被任命为秘书省校书郎,奉诏回京,因染病推迟行程,身体痊愈后启程前往汴京,还未抵达又收到了改任右司谏的诏令。
苏迟、苏适、苏逊起身行了一礼,异口同声道:“伯父!”
苏轼松开苏辙,看着侄子们,开心道:“终于把你们盼来了!”然后对苏辙道,“弟妹、我的乖侄女们呢?”
苏辙道:“在嫂嫂房中聊天呢。”
苏轼点点头,看着苏辙感慨道:“你我离京十五年,没想到今日重聚于京师,真是世事难料啊!以后咱俩两家人终于可以时常相伴了!”
苏过得意道:“被我说中了吧,爹爹和叔父在一起了呢!”
苏辙道:“什么意思?”
苏轼笑道:“过儿的一句玩笑话。我当时被任命为登州知州,迨儿说要是你的任所离登州近一点就好了,过儿就说,说不定在一起呢,没想到一语中的。”
苏辙笑道:“那还真是借过儿吉言了。”
一家人闲聊许久,直到家仆传饭才离开房间。
数日后。
政事堂。
此时司马光已拜相,担任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他与众臣商议国事,再度讨论起颇受争议的免役法。一方支持免役法、一方支持差役法,双方争执不下。之前章惇与司马光因为此法在宋哲宗和太皇太后面前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恶语相向,从去年一直吵到今年。如今两方在屋内又因为此法争论起来,苏辙极力支持司马光罢黜免役法。
苏轼看了眼苏辙,对司马光道:“差役法、免役法各有利弊。免役法之害在于,为朝廷聚敛财富而致使民间有钱荒之患;差役法之害在于,百姓在官府服役,没有办法专心务农,而官吏又贪污、徇私舞弊,两种方法的害处轻重差不多。”
苏辙震惊地看着苏轼,三缄其口。
司马光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苏轼道:“法令继续沿袭,事情就比较容易成功;事情循序渐进,百姓就不会感到惊慌。三代的法令,兵民合一,到了秦始皇时又一分为二。等到了唐朝中叶,又把所有的府兵变为长年征战的士卒。自此以后,百姓不知兵法,士兵不会务农。农民拿出谷物、丝帛用来养活士兵,士兵拿出性命用来保卫农民。天下之人都觉得这样挺不错的,即使圣人复起,也不能改变这种情况。如今免役法就类似于这个。您想要突然罢黜免役法而推行差役法,就好像要取消去长年征战的士兵而恢复民兵合一的模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司马光听后面色不悦,摆了下手准备打断苏轼的话。
苏轼突然话锋一转,道:“昔日韩魏公为相时,要将陕西民兵脸上刺青,您当时作为谏官,为了此事与其据理力争。韩公虽然不高兴,但您不管不顾硬把话说完了,这件事还是当年您告诉我的。如今您做了宰相,就不允许我把话说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