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朗桌上的饭菜都是现成的，母亲有为家里两个男人盛饭的习惯，也知道他们各自能吃多少:</p>
自家丈夫能吃一小碗，主要是喜欢喝酒，每顿午饭一小盅。</p>
至于儿子胡朗，则是雷打不动的一碗，稀稀疏疏一碗也能吃饱，紧紧实实一碗也能吃饱。</p>
胡朗正埋头吃着饭，他听见父亲的吩咐:</p>
“把你的政治书拿来。”</p>
母亲埋怨道:</p>
“都吃饭了还不让孩子安生。”</p>
“哼，都是你惯的，我要是不督促，他明年估计又考不上大学。”父亲瞪了妻子一眼，“你懂啥，好好吃饭。”</p>
胡朗沉默地起身，从书包里拿出政治书来。父亲一边喝酒，一边意兴阑珊地翻着，他随口问道:</p>
“货币的基本职能是什么？”</p>
“价值尺度，流通手段。”胡朗老实地回忆着，“支付手段，世界货币。”</p>
“还有呢？”父亲严厉地问。</p>
“还有……”</p>
胡朗一时想不起来了。</p>
“贮藏手段！就是收藏黄金白银的那个贮藏！”父亲重重地把酒杯磕在桌上，零星几滴液体飞溅在桌子上，他的表情愤怒又无奈，“你怎么这么笨啊……你这样怎么考大学？怪不得考不上大学！”</p>
“有本事你去考。”胡朗低声说。</p>
“啊？你说什么？”父亲似乎醉了。</p>
“我说，有本事你去考！”胡朗忍无可忍，他吼了一声，撂下饭碗，走进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了门，室内回荡着“咣当”的巨响。</p>
他反锁上了门，又堵住耳朵，努力不去听外面父亲的叫骂，母亲的圆场——</p>
“这小兔崽子反了天了！我供他吃供他喝，连个大学都考不上！你知道我同事平时都怎么笑我的吗？他还有脸跟我犟！”</p>
父亲还是那老一套。他坐在椅子上，胸腔隐隐作痛，敢怒不敢言。</p>
“行了行了，你天天坐办公室看报喝茶，有人家高考生压力大？少说两句，朗朗也不容易。”</p>
母亲的圆场翻来覆去也是“都不容易”。是啊，我不容易，父亲也不容易，天底下哪有容易的人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