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算了，那女人我真的是一眼都不想看见。”老太太的语气里面全是嫌弃。
她说话声音已经中气十足了，和回到家那天完全不一样。
想来是厉致诚这两天没少开导。
老太太又抱怨了两句陆长霜，大致还是说她小家子气，上不了大台面，以后肯定是个麻烦之类的。
之前老太太没少说这些话，厉墨已经习惯了。
最后老太太要挂电话了，厉墨想了想突然就说，“奶奶，我刚才好像是看见唐黎了。”
老太太一愣，声音就高了好几个调，“唐黎？你看见唐黎了？”
厉墨嗯一下，“我看见她全身焦糊站在街对面看着我，样子有点吓人，可是一转眼，这人又没有了。”
老太太在那边啊啊啊了几下，也没说出来个一二三。
那哪里是人，他这么形容下来，那明明是鬼。
老太太缓了缓就试探的说，“会不会是看错了。”
厉墨也没说太多，“可能吧，或者也是我眼花了，只是三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吓我一跳。”
别说吓他一跳，老太太那边也是再次被吓到了。
之前在寺院里面的经理，又上了心头了。
她本身作恶太多，这心里就虚得很，对这种事情深信不疑。
厉墨没说太多，有的事情，说多了就不像了，“好了，这个事情不说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奶奶您先休息，等我有空了，我再带辗尔回去看您。”
老太太有些心不在焉的嗯嗯两下，就把电话给挂了。
厉墨把手机放在兜里，表情再次严肃了下来，站在原地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转身顺着停车场，重新回到商场。
厉墨已经没心思继续逛下去了。
他带着厉辗尔回了家。
陆长霜就在家里坐着，电视开着，她没梳头没洗脸，还穿着睡衣，正在看电视。
样子看着着实是有些邋遢。
厉辗尔抱着玩具，笑呵呵的朝着陆长霜跑过去，“妈妈。”
陆长霜哎了一下，看了看厉辗尔手里的东西，在厉墨面前，她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要强打起笑脸，摸了摸厉辗尔的脸，“这是谁给你买的呀。”
厉辗尔笑起来，把东西就给陆长霜看，“是粑粑买的。”
陆长霜什么都没听出来，“这样啊，哇，好漂亮啊。”
厉墨没和陆长霜说一句话，抬脚去了次卧里面，反锁了门。
他昨天几乎一晚上没睡，现在头疼的厉害。
厉墨回到房间，就给老八打了电话，老八再次跟他汇报，说是唐嘉和唐黎长得很像之类。
厉墨闭了闭眼，“顾朝生他们是住在老宅么？”
老八一顿，赶紧说，“没有，他们在外边单独住。”
厉墨嗯一声，“地址给我。”
挂了电话后，厉墨也没马上找过去，而是转身去了床上躺着。
他脑子昏沉，之前还坚定看见的是唐黎，结果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始不确定了。
他怀疑自己是执念过深，才出现了幻觉。
再怎么相似的两姐妹，也不可能一模一样的。
厉墨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外边都要天黑了，客厅那边隐隐的传来了笑声。
应该是陆长霜带着厉辗尔在玩。
真是不容易，陆长霜从前几乎不会这么有耐心的哄着厉辗尔。
她的耐心全在和自己谈判上，全用在计划怎么能嫁入厉家这件事上面。
厉墨还是觉得头疼，他穿上外套，从房间出去。
陆长霜坐在地上，身边全是玩具，厉辗尔明显很高兴，一样一样的拿给陆长霜看。
其实陆长霜也是不耐烦的，她从来都不喜欢小孩子，即便是自己的孩子也一样。
她这辈子到现在，只对厉墨满是耐心，再没有第二个人。
看见厉墨出来，陆长霜赶紧站起来，“辗尔刚才说想爷爷奶奶了，要不我们一起去老宅吧。”
厉墨看着陆长霜，厉辗尔从前可从来不会说想爷爷奶奶的话。
厉致诚因为看不上陆长霜，对厉辗尔也并没有多喜爱。
齐云兰那边有她自己的事情，也没多少时间陪着厉辗尔。
小孩子和爷爷奶奶并不亲近，便从来不主动提起那两个人。
厉墨都笑了，“我奶奶在，你不怕？”
陆长霜抿着嘴，“我也想去看看奶奶，奶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和辗尔不露面的话，总觉得不太好。”
厉辗尔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厉墨和陆长霜，表情很无辜。
厉墨的视线下垂，看了看地上的孩子。
陆长霜犹豫一下，赶紧转身，蹲在地上，对着厉辗尔说，“辗尔，你是不是想爷爷奶奶了，你刚才和妈妈说过的，是不是。”
厉辗尔眨了眨眼睛，就点头了，“是，想爷爷奶奶了。”
厉墨也不戳穿陆长霜，刚才那么长时间，指不定她怎么教小孩子。
他点点头，“行吧，你不怕，那我们就回去。”
陆长霜怎么会不怕，她怕厉家的所有人，但是刚才陆家那边打了电话过来。
陆知满对陆长霜很是不满意，三年了，孩子都有了，不说没嫁进厉家，居然还和厉家的那些长辈关系那么僵。
这么下去，不说三年，就是接下来三十年，她也别想成为厉家的少奶奶。
陆知满一通抱怨，不过却让陆长霜豁然开朗了。
她这么下去肯定不行，她不能只和厉墨闹，她得攻克厉家的那些人。
陆长霜换了一身衣服，好好的打扮了一下，然后跟着厉墨，带着厉辗尔回了厉家的老宅。
结果到了老宅才发现，老宅根本没人。
厉致诚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反正一直都很忙，不在家也正常。
齐云兰在齐家那边还没回来，厉准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可是之前给厉墨打电话的老太太，如今也不在家里了。
厉墨一愣，叫住一个佣人，只问她老太太去了什么地方。
佣人赶紧说，“老夫人下午的时候就回寺院去了，走的很匆忙，都没等大先生回来，直接让司机送着离开的。”
厉墨皱眉想了想，莫不是自己之前电话里说的事情，把老太太给吓到了？
所以又去忏悔赎罪去了？
……
唐黎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里面的照片，这是曼达发过来的设计稿，是她自己设计出来的初稿，还没有和塔娅沟通改动过。
唐黎嘴里叼着一根儿童棒棒糖，盯着设计稿一点一点的看，从细节处一点一点的分析。
还是这边还没看出来问题，手机就响了起来。
唐黎看了看，然后嘴角勾了起来。
她把棒棒糖拿下来扔在垃圾桶里，起身去了卧室，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出门的时候顾朝生正好抱着宁兮回来，看见唐黎这个装扮就一愣，“出门？”
唐黎嗯一下，“晚上你哄宁兮睡觉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顾朝生叹了口气，“大晚上的，就别过去了，有什么事情，白天解决不行么？”
唐黎笑了，拍了拍顾朝生的肩膀，“这事情白天解决不了，只能找月黑风高夜干，你知道的，我干的都是坏事。”
顾朝生没办法，只能叮嘱唐黎，“你小心点，多带几个人过去。”
唐黎说了一句放心吧，就出门了。
……
厉家老太太念经到后半夜，最后实在是熬不住了，这才躺下来休息。
她身子骨不好，能熬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
她已经和师父商量过，过两天就帮唐黎办一场法事，超度她。
唐黎属于年纪轻轻横死的，加上死前和自己有个争执，还真的就难保她怨念过重，花城厉鬼过来找自己报仇。
越想越觉得心惊，老太太决定明天一整天都给唐黎诵经超度。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老太太就睡了过去。
可是根本没睡多长时间，老太太再次醒了过来。
和上一次一样，是热醒的，被窝里热烘烘，让人很难受，像是被什么烤着。
因着有了经验，老太太这次没掀开被子，而是先朝着床边看了一下。
果然。
她这次不叫了，黑暗中只这么看着唐黎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作祟，她感觉自己好像是闻到了焦糊的味道。
老太太想这么装死下去，结果没过一会，就听见唐黎开口，“醒了吧，醒了就起来吧，别装了。”
这话，和那天晚上她找到唐黎住处时候说的一样。
老太太慢慢的睁开眼，“唐黎，你是唐黎。”
唐黎停顿了一会，突然声音颤抖，“我好热啊，我全身都热，你知道那种感觉么？”
老太太从前不知道，可是现在知道了，她现在也是全身都热，像是被火烤着一样。
唐黎的声音突然又一变，带了笑意了，“你来陪陪我吧，好不好。”
“不好不好。”老太太有些气急败坏的叫了两句，“唐黎，你活该，谁让你耽误阿墨，你什么身份你自己不清楚，我们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就要从床上坐起来，结果唐黎一探身，直接按着老太太的脖子，把她重新按倒在床上，“这么一把老骨头了，起来干什么，在床上躺着多好。”
唐黎的手很冰，根本不是活人的温度。
老太太原本全身都热，现在被她这么一碰，直接一个激灵，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周身突然就冷了下去。
从头到脚，全都冷了。
被子里的那点温度，根本暖不起来她。
唐黎嘻嘻的笑了，“你知道么，我在下面问过阎王了，他说你作恶多端，已经时日无多，很快就会让黑白无常来拘你下去陪我。”
“不可能。”老太太这句话比任何一句声调都高，“我在佛祖座下，我受佛祖庇护的。”
唐黎还是笑着，“你这个老妖妇，佛祖如果庇护你，就不会放我进来了，佛祖也想让我带你走呢，你坏事做的太多了，磕多少头，念多少经都无用，你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说完，唐黎嘻嘻嘻嘻的笑起来，声音有些诡异，让老太太的一颗心缩了缩。
老太太用力的呼吸，嘴里还是念着那句，“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唐黎呵呵的凑近老太太，“真的啊，我进来的时候问过佛祖了，佛祖同意的。”
老太太有点魔怔了，也不管那么多了，突然一用力，翻身就从床上扑了下去，连滚带爬的去了门口，开门朝着前面的佛殿跑了过去，“不可能，佛祖不会放弃我的，我是佛门弟子。”
唐黎慢慢的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表情有些嫌弃。
这老太太，她以为会多难对付，原来这么菜。
从前自己也是窝囊，差点被这个老东西送走，废物。
唐黎把床下的火盆拿出来，这时候外边就过来人了，“太太，我们走吧。”
唐黎嗯一下，“这个处理了，别被人发现了，厉致诚是个老狐狸，估计会过来看的。”
那人嗯一声，“好，知道了。”
唐黎从厢房这边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天都要亮了，唐黎也有点累。
她从回到青城，就没闲着过。
小心的开门进了屋子里，原本是不想吵到屋里的两个人，结果进去唐黎才看清楚，顾朝生就坐在沙发上，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
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他估计是在这边坐了一晚上，在等着她。
唐黎叹了口气，过去推了推顾朝生，“你怎么在这里，怎么没睡。”
顾朝生一个恍惚醒了过来，先转头看了看唐黎，然后松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唐黎过去在顾朝生对面坐下来，语气带了一些无奈，“那老太太，念经念了大半宿，后半夜才睡。”
她在外边等的也心急，都想进去给那老家伙一闷棍。
顾朝生站起来，“你是先吃点东西再睡，还是直接就这么睡了，要是吃东西，我去给你煮。”
唐黎活动了一下脖子，“不吃了，我去睡了，现在不饿。”
不过去睡觉之前，她还是去儿童房里面看了看顾宁兮。
小家伙睡姿不太好，要不是有围栏，估计能翻出来。
唐黎过去摸了摸她的小脸，笑了一下，这才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顾朝生那边也去睡了，他在沙发上睡睡醒醒的，也是累够呛。
唐黎这边也没睡太长时间，心里挂着事情，几个小时后就醒了。
醒来她先打了个电话出去，询问厉家老太太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手下的人有点高兴，说的时候还带着笑意，“那老太太后来被接走了，好像直接送去医院了。”
说完手下还说，“太太，你说的没错，厉致诚确实是去房间里搜了一遍，不过什么都没找到，我们提前打扫了一遍。”
唐黎抿嘴，想了想就嗯一下，“你们也辛苦了，最近不需要忙了，你们休息几天。”
厉致诚那边估计接下来会调查，她现在得老实下去了。
不过那老家伙被吓得住院了，这可挺有意思。
唐黎去洗了个澡，等着从房间出来，顾朝生已经做好了饭，应该也吃过了，正带着宁兮在客厅里面玩。
唐黎先去了餐厅，盛了饭出来，站在餐厅门口，一边吃一边看着顾宁兮和顾朝生。
顾朝生对着孩子是真的好。
只是他对宁兮越好，唐黎就越是内疚。
有些东西，她暂时给不了，不是不想给，而是她似乎也没有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再爱了，不只是不会爱别人，她似乎也不爱自己了。
顾朝生空档的时候转头看过来，然后笑了笑，“曼达之前打了电话过来，问你设计稿的事情。”
唐黎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唐黎这边吃了饭，马上给曼达打了电话过去，约她出来见面说。
有些细节上的改动，她还是想和曼达当面商量一下。
曼达也知道她不想去公司那边被别的人看见，就说中午吃饭，两个人在外边碰个面。
挂了电话，看了看时间，唐黎去换了一身衣服，又画了个干练的妆。
出来才看见，顾朝生也换好了衣服，小宁兮也把昨天买的新衣服穿上了。
顾朝生把宁兮放在肩头，“走吧，我们一起出门。”
唐黎翘着嘴角，“也好，曼达也好长时间没看见宁兮了。”
三个人出去，坐电梯下楼，一直到外边。
顾朝生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唐黎，脸上还挂着笑意。
这架势怎么看，都是人生的赢家。
顾朝生砸吧砸吧嘴，“曼达也好长时间没看见我了，不知道想我了没。”
唐黎笑了一下，不轻不重的呸了他一口，“曼达还特意和我说，不要带着你去，看你，吃不下去。”
唐黎最后几个字故意学着宁兮昨天说话的口吻。
这几个字，确实也是宁兮昨天送给顾朝生的。
顾朝生哈哈的笑起来。
他们上了顾朝生的车，然后启动开走。
谁也没看见单元门口前面不远处绿化草地上站了个男人。
男人红着一双眼睛，垂在身侧的手不停的抖。
他呼吸不顺畅，等着顾朝生的车子开走半天，才慢慢的弯腰下来，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那是唐嘉么？
不不不。
那是唐黎。
那绝对是唐黎。
厉墨太熟悉唐黎了，她的一颦一笑，甚至是一个动作，一个侧头，他都熟悉透透的。
那是他的阿黎。
她回来了。
她终于，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