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银行，二楼落地窗内，叶宰深深吸了一口卷烟再缓缓吐出，烟雾袅袅中眼神飘渺。</p>
蓦地，他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之是类似北方的腔调响起：“唉哟，我的祖宗诶，您还有闲心在这儿袖手旁观呐？”</p>
叶宰转过身，夹着卷烟的手往上一挥，空气中拉出一条白色的轨迹，笑道：“赵义，朱大掌柜是这里的主人，岂有客人挡住主人的道理？让他过来。”</p>
朱恭成推开赵义的手，几步走到叶宰身边，阴阳怪气道：“叶副使谬赞了，你才是这里的主人。叶副使，叶大爷，你还是我大爷。如今这世道不知怎么了，欠钱的都成了大爷……”</p>
“有事说事，别骂人！你以为本官不知道？”叶宰点点朱恭成。</p>
朱恭成不由一窒，其实他并非是在骂人，而是在北京呆久了，自然而然就学会了北京人说事时云山雾罩、东拉西扯的本事。</p>
没曾想居然被叶宰一言点破，顿时有点尴尬，讪讪一笑道：“叶兄误会了，这个大是上声，不是去……”</p>
“你到底来找我干嘛的？”叶宰不耐烦再次打断，否则朱恭成大有可能扯到《平水韵》上去。</p>
朱恭成接连被两次打断，好不容易鼓起“兴师问罪”的心思便不自觉被冲淡了，只好抬手指指窗下，有气无力道：“叶兄，实则你也是想还银子的吧？你看看对面合作社，辣么多人，你再看看这边，门可罗雀啊。”</p>
“喏，这不是来了两人。”叶宰指着楼下一对互相搀扶走来的老夫妻。</p>
“两个，杯水车薪啊。”朱恭成怪叫一声，续道：“叶副使，规定合作社所有物品都收银行票，就您一句话的事儿！”</p>
“不能。”叶宰摇摇头，严肃道：“我开这个合作社目的是什么？就为了给百姓一个购物的地方，让他们少跑点路，同时也能让百姓、商人、官府都得点实惠。若是按你说的规定全部使用银票，岂非事与愿违？”</p>
“那怎么办？东家催银的信又来了，我要顶不住被撤了，什么展期，什么交通银行，一切皆休？”朱恭成苦恼道。</p>
此话绝非危言耸听，要是他真被调走再换个人来，首先交通银行没有了掌柜，其次，二十五万两银子恐怕马上得还。</p>
可不要想朱恭城辞职继续当掌柜的好事！</p>
现在可不是后世，后世的人是自由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朱恭成的人生事实上依附于周王，是生是死才是真正的只需要一句话——周王的话。</p>
叶宰在朱恭成面前表现的云淡风轻，万事不萦于心，实际都是装的，他也很苦恼。</p>
交通银行成立三个多月，业务平平。除了搞点自己军营的存取，民间和官府的业务都没开展起来。</p>
具体原因很简单，地盘。</p>
若是在内地，叶宰和各级官府打个招呼便可以把汇兑业务交给交通银行，正如左宗棠于胡雪岩。</p>
然而，行都司太特殊了，与内地根本不同。这里是军管，理论上全民都是军户。人家都司内自有课税局，税金流动走的是五军都督府那条线，叶宰插不上手。</p>
哦，有一处地方叶宰能插手——攀西州。不过攀西州人少，土地刚刚开垦，且政策是免一半三。对交通银行来说，仍然是镜中花水中月。</p>
再说民间。行都司地方广大，资源一等一，可少民众多，交易大多以物易物，银钱均在汉人高层中流转。</p>
交通银行要想在土人间开民业务，首先要在土人间确立一般等价物，这基本不可能！因为土人分为很多民族，矛盾复杂并非铁板一块，普通力量敢贸然插手，大概率要死无全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