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宰定晴看去，大部分都是工部的人，徐光启主管的属下，这就一点不意外了。</p>
与他们敷衍了几句，茶刚喝了一口，门子进来请叶宰，说老爷召见。</p>
叶宰分明能听到门房里等待的人轻轻发出了几声叹气声。</p>
可谁叫自己官大呢？</p>
叶宰摇摇头，甩去这股莫名的优越感，拒绝了门子代收礼盒，笑着解释道：“这个礼物本官要亲手送给徐相，不劳烦你了。”</p>
门子看看叶宰手上拳头大小的礼盒，也不认为这里面有什么能威胁到老爷的东西，便道了声：“叶副宪请便。”</p>
然后低身在前引路。</p>
徐府中每隔十几米便点着一只宫灯，却也不用打着灯笼找路。</p>
两人顺着灯带拐了几道弯，又穿过一道回廊，来到叶宰来过的徐府内书房之外。同前几次一样，书房内依然传出了阵阵咳嗽声。</p>
这老爷子，命都快没了，还是手不释卷。</p>
叶宰感慨不已，跟着门子走了进去。</p>
“徐相，宰夤夜前来，失礼失礼啦。”叶宰躬身抱拳道。</p>
徐光启躺在一只躺椅上，下半身搭着一张毛皮，努力抬起头看向叶宰，“良臣，你能来老夫巴不得，去看看。”</p>
叶宰顺着徐光启努嘴的方向看向侧面的书桌，只见上面摆着一摞纸，歪七扭八的，其中一张的局部还露出了一个图形。</p>
“这是？”叶宰顿感头痛又不好拒绝，只得走过去想随便看看敷衍一下。</p>
徐光启却不知道他的心思，认真解释道：“这是老夫根据良臣你所说的钢铁技术，再整理出来的炼制流程。你快看看对不对？”</p>
叶宰翻了翻，面色不禁发囧，他哪儿看得懂，上面写得都是中文代表符号，与后世的希腊式天差地别，只能看图说话，嗯，高炉是我说过的，这个好像是鼓风机？这是传送带？太抽像了！</p>
“怎么样？”徐光启一谈到科学，精神头马上就上来了，支起半身注视叶宰的表情。</p>
叶宰拂不过老人好意，其实也是心疼他。</p>
要知道徐光启人老神衰，拖着病体不仅要处理公务，还要编《农政全书》、《大明历》，这又加上了《炼钢法》的研究，实在是不堪重负了。</p>
遂恭维道：“都对，徐相学究天人，没想到小子随口胡说，您也能整理出条理来。佩服佩服！”</p>
徐光启捻须微笑，道：“这就好。老夫决定将此炼钢法编入《徐氏庖言》。”</p>
“这可使不得，小子真是随口胡说的，当不得真！”叶宰吓了一大跳，连连摇手道。</p>
他知道《徐氏庖言》可了不得，别看这本书的名字像厨师秘籍，实际根本不是。这本书是徐光启汇集了他自己所写的各种军事方面的奏疏、条令、阵法、武器等方面的著作。</p>
要是弄错了，不仅有损徐光启的名声，还害了跟着学习的人。</p>
徐光启见叶宰反对，以为他在谦虚，刚要发笑，喉头却是一痒，不得不咳嗽了几声，呼呼喘气道：“良臣，不必妄自菲薄。老夫看了你拿来的火铳，那上面的钢材……事实俱在么。”</p>
唉唉，那钢是我手搓出来的，跟炼钢炉没关系！</p>
然而此话叶宰说不出口，只好退而求其次，心想郑时良他们通过高炉，好像偶尔也能出一炉好钢，要不……</p>
遂建议道：“徐相，科学的道路上容不得半点侥幸。小子说的非常笼统，不如我将攀西的炼钢匠人叫来，由他再与你说细说说。”</p>
“咳咳，好啊，老夫求之不得。”徐光启面色潮红，直顾点头，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p>
其实他老早就想请叶宰把匠人叫来，可一深想，这么好的钢材，人家凭什么告诉你。故而都是在叶宰平时的三言两语中，以他自己的科学素养强行推导出来的。</p>
叶宰松了口气，递上手中的盒子，介绍道：“徐相，我见你老是咳嗽，应该是肺部发……发病。我这儿有一神药，名青霉素，你老服服看。若是有效果，我叫人多送点过来。”</p>
“良臣有心了，多谢。”</p>
徐光启自家事自家知道，好药不知吃了多少都不见效，遂知自己恐怕大限已到，所以并不对叶宰口中的神药多作留心，挥挥手叫仆人收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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