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徐光启突得一通咳嗽老脸通红时，叶宰站起身，左右看看被厚厚毡子遮住的窗户，情真意切道：“徐相，京师春季沙尘暴烈，您老这病又受不得这些。依我看，您不如回老家休养一段时间，松江那地方靠着大海，气候温暖，我再叫手下多送点药……”</p>
“咳咳咳，《崇祯历书》没有编完，不到老夫告病的时候。”徐光启虚弱地说道。</p>
叶宰听后一窒，心想：是了，能编撰一部得到官方承认的历法，对一个文人来说是天大的诱惑。因为自古以来便有“三不朽”的说法，即“立德、立功、立言”。历法当然属于立言方面了，而且历法还能指导农业生产，对国家和人民都善莫大焉！</p>
因此，历法就不仅仅关联到立言了，与立功也沾得上。</p>
再有一点，徐光启可能也怕他归乡后人亡正息，故想趁着一把老骨头尚有几分力气，强力将此事推行下去。</p>
想到这儿，叶宰决定把这事儿揽到自己身上，遂以开玩笑的口吻道：“徐相，若是你舍得阁老的身份，那小子就去请旨，请陛下同意你南归松江编撰历法，再带上钦天监。”</p>
“小子讨打，老夫有甚么舍不得……咳咳”徐光启笑骂出声，旋即又是咳嗽，胸口像拉风箱似的“呼呼”起伏。</p>
咳了好一阵儿，徐光启两眼中带着几分希翼的色彩，问道：“良臣，你真能请能旨？”</p>
“没……”叶宰本想一拍胸脯就答应下来，心念电转又觉得应该低调，改口道：“没多大把握。但陛下心地仁慈，谁去说都应该会答应。”</p>
徐光启闻言深深看了叶宰一眼，点头道：“麻烦良臣了。”</p>
“不麻烦，不麻烦。”叶宰赶紧摇手，然后抱拳道：“徐相，您好好休息，小子告辞。”</p>
“嗯，去吧。”</p>
刚走到门口，徐光启的声音在叶宰背后突然响起，含着几分释然几分决绝，“良臣，若是你真能影响到陛下，那就请规劝陛下放下对蒙元的成见，支持林丹汗，遏止东虏一统大草原。”</p>
叶宰脚步一顿，道：“我尽量。”</p>
说罢推开门走了出去。</p>
在出府的路上，叶宰心里感慨，徐光启不愧是中华第一批开眼看世界之人，他胸怀大格局，眼光并不局限在长城之内。</p>
这就要说到一段公案了，主角是林丹汗与大明，配角后金。</p>
林丹汗和大明起初还是盟友来着，一起抱团对付东虏。</p>
奈何林丹汗本人却是个嘴强王者，拿着大明百万两雇佣费失期广宁，结果不但没帮上忙，自己还把老底也搭进去大半。</p>
其人也实在，想着拿了钱便要办事，遂屯兵山海关外帮助防守。其实也是不想断了大明的资助。</p>
然而，圆嘟嘟上任了，林丹汗的形势急转直下。</p>
圆嘟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许是想分化后金—蒙古联盟吧。他居然把盟友林丹汗方面资助全停了，反手资助跟后金亲近的蒙古。</p>
于是，林丹汉内交外困，被迫西迁。</p>
西迁后，蒙明交恶。大明资助右翼蒙古反抗林丹汗，林丹汗打不过后金，收拾自己人还是没有问题的，三下五除二吞并了右翼蒙古。</p>
之后，林丹汗想代替右翼领赏赐，大明肯定不干了，直接断了赏并杀了林丹汗派出的使者。</p>
林丹汗怒极，挥军劫掠大同。大明没办法，最终只得与和林丹汗和解，把原来给右翼的赏赐转给了林丹汗。</p>
但是，黄太却不愿甘当配角，想要在东亚舞台上唱一回主角。</p>
其人极有战略眼光，在收了朝鲜小弟、消化了左翼蒙古后立刻进攻察哈尔，誓要一统草原平定后方。</p>
这时已经是崇祯时期了。</p>
林丹汗又又又跑了，并且因为跑得勿忙，路上还劫掠了几次宁夏镇。</p>
以崇祯的脾气，怎么受得了？</p>
遂下旨断了右翼蒙古的赏赐，严厉要求边军扎紧篱笆，坐视林丹汗被东虏消灭！</p>
历史上，今年，1634年秋天，林丹汗病死青海。而10年后，1644年，朱由检吊死煤山。</p>
难兄难弟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