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卿。”只是这两个简单的字。</p></p>
噙在口齿间，就好像有着数不尽的缠绵悱恻。</p></p>
白如卿站在那里，面如冠玉。</p></p>
她笑了起来：“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见我了。”</p></p>
白如卿道：“你是谁？”</p></p>
凤槿萱靠着屏风，静静笑着：“慕容血嫣。但是我更喜欢凤槿萱的名字。我喜欢你叫我槿萱。”</p></p>
我是槿萱。</p></p>
白如卿一直忘不了那天子马车上，那个完全陌生的女子。</p></p>
她忽然换了一副模样，甚至眼神都与之前完全不同，好像灵魂中隐藏的另外一面被完全激发出来。</p></p>
他一直自欺欺人的以为她不是慕容血嫣，她没有杀了自己的母亲。</p></p>
一切不过是一个谎言，他甚至已经无数次猜测她真实的身份，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出身卑微的暗卫。</p></p>
他想他根本就没有原谅那个名叫慕容血嫣的女子，只不过他误会了，他误会了她不是她。</p></p>
他甚至让她怀了自己的孩子。</p></p>
凤槿萱坦然地看着他。</p></p>
她看到他眸中变幻莫测，那种浓重的猜测和忧伤。</p></p>
“我一直以为我不说，可是你有足够的聪明，能够猜到真相。”凤槿萱朝着白如卿走过去。</p></p>
白如卿一惊，惊慌失措地朝着后退。</p></p>
凤槿萱却笑了。</p></p>
那笑容如此和婉熟悉，一双眼睛俏皮清澈，好像山野里不知世事的小狐狸。</p></p>
她隔着木栏伸出手，却碰不到他的脸。</p></p>
“如卿。你真的要这么生分么？不管我是谁，都是我啊，我和你一起做的那些事情，你都忘了么。”</p></p>
“你杀了我的母亲！”</p></p>
凤槿萱不知该如何否认：“是啊，是我。”</p></p>
白如卿似乎找到了足够的理由，侧过脸：“你我的婚姻，本就是一场谎言，不作数的，你也不用多虑。”</p></p>
凤槿萱感觉指尖发寒，仍然徒劳的伸着，试图触摸他。</p></p>
眼泪忽然如断了的弦，滚落下脸颊。</p></p>
“哦……”声音淡淡的，又恍然一笑，“可是怎么办呢，我当真了。”</p></p>
我还求来了休书。</p></p>
可是这不能掩盖我一女嫁二夫对么？</p></p>
“当真？一女嫁二夫么？”白如卿道。</p></p>
“我……”</p></p>
“清窈一直病着，身体不好，前次落了水，太医说她很可能要不了孩子了。”</p></p>
“怪我咯？”</p></p>
“她可能无法远嫁了。我要娶她。”</p></p>
“……哦。”凤槿萱道，“你来就是来告诉我，我们的婚事不作数了，你要娶北静王的女儿了么？怎么，你们白家要投靠北静王了么？”</p></p>
“槿萱，女子不得干政。”</p></p>
“闹吧，闹吧。过不了今年冬天，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了。”</p></p>
“凤四娘入了春选，被选为了北静王妃。”</p></p>
死妹妹脾气焦躁了点儿。可能不适合北静王妃的位置。</p></p>
可是已经和她无干了。</p></p>
“凤娇鸾虽然被陛下认为义女，可是仍然以凤家女的身份入了春选，自请成为了御前女官。”</p></p>
“那太子呢。”凤槿萱问道。</p></p>
若是太子无事，朝廷不至于发生这么大动静。</p></p>
甚至连作为朝廷中流砥柱的白家，都考虑在北静王那边铺一条路。</p></p>
“太子将一名国师府的婢女豢养府内，已经很久没有出府了。”</p></p>
“是出事了么？”</p></p>
“那女子体内有毒。”白如卿淡淡地说道，“太子知道，但是没有办法戒掉。”</p></p>
凤槿萱勾起唇角笑。</p></p>
就算知道，冲着那一张杨双成的面皮，他也舍不得下手吧。</p></p>
“知道了。”</p></p>
白如卿纵然已经绝情道如此，还是和以前一样，习惯性地把所有事情告诉她。</p></p>
凤槿萱双手紧紧抓住了木栏。</p></p>
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消失在天牢深处。</p></p>
凤槿萱忽然觉得天都坠了下来。</p></p>
慕容血嫣在心底深处轻轻问着：“是不是很想死？”</p></p>
凤槿萱道：“是啊……有种一直追求的东西，从手底溜走的感觉。”</p></p>
“我可以带你越狱，过去杀了那个女人。”</p></p>
“和那个女人无关，”凤槿萱淡淡道，“只是他变心了而已。”</p></p>
她在屋子里走了一会儿，忽然高声道：“来人，有人么？”</p></p>
一个在一旁偷偷听着的狱卒立刻笑着走了过来：“姑娘您又什么事情么？”</p></p>
凤槿萱道：“给我准备笔墨纸砚。”</p></p>
“好的，王妃您稍等。”</p></p>
凤槿萱将琴装入琴套内，收拾干净了桌面，将狱卒送来的笔墨纸砚铺展开，顺手抄起了茶壶，将里面的茶水倒入墨砚，浓浓磨了满满的墨汁。</p></p>
纸起狼毫，微微一呆。</p></p>
想要写下来，却不知道从何处开始。</p></p>
“是非阁，为朝廷慕容氏后裔子女所创。首领鬼师……”凤槿萱慢慢地写着。</p></p>
她还是无法提及白家，无法提及慕容家。</p></p>
只是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关于是非阁、关于国师的秘密都倾囊而出。</p></p>
大理寺卿远远比自己聪明地许多，剩下的，他自然会查清楚吧。</p></p>
“听说您在习字？”</p></p>
刑部侍郎白大人走入了屋内，轻声道。</p></p>
“不过随便涂鸦罢了。”凤槿萱仍旧不急不缓地写着。</p></p>
一边写一边回忆。</p></p>
白从文笑着坐了下来：“我和小包子名字都一样。不过他的是名儿，我的是字。我字从文，名白澜。可是大家都笑话我，说我名字和小包子一样，可是人却差了好多。”</p></p>
“白大人人品极好的，若是寻常办案人员，这时候应该已经冲过来抢夺我手里的这页纸了。”凤槿萱轻声道。</p></p>
白从文笑道：“我不是傻子好么？”</p></p>
“小白……”凤槿萱勾起唇角笑。</p></p>
白从文不懂什么叫小白，可是直觉这不是个好词。</p></p>
罢了，他不跟女人计较。</p></p>
“我不傻，我知道这页供书我拿不得。不仅我拿不得，连着包从文也拿不得。可是他傻，他以为自己拿得住。”</p></p>
凤槿萱道：“你若想要拿去，便随你，反正我已经生无可恋。”</p></p>
“不就是没了个男人么？慕容血嫣，你真的是慕容血嫣，不是别人？你居然会这么在乎？”</p></p>
在乎啊，当然。</p></p>
一滴墨重重落在晕染在宣纸上。</p></p>
“我想着，我写完了这些，就可以去死了。我本来就是以谎言维生的人，所有谎言戳破了，这个世界，便容不下我了。”凤槿萱苦笑。</p></p>
“我觉得吧，包从文是个不一样的人，他或许知道该怎么办才是最好的。你不用这样自暴自弃。”白从文低声道。</p></p>
“哦？”</p></p>
“若是五年前，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兴许真能把你推到深渊里，可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你要相信他。”</p></p>
“我以为你和他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凤槿萱笑道。</p></p>
“就是有些不服气罢了。”</p></p>
凤槿萱笑着叹息，看着纸上未干的笔墨，又想起了那场十里红妆的婚礼，眉梢眼角便噙起了温暖怀念的笑来。</p></p>
“谎言真美啊，若是有一个人能够容许我对他撒一辈子的谎，那该有多好。”</p></p>
“写完了吗？”白从文摇头晃脑地道，“写好了你就给我吧。包大人来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他现在还在金銮殿上跟皇帝耗着呢。虽然没有明说，不过我估摸着是因为你。你也混的忒凄惨了吧？白家也要你的命，国师也要你的命。是要多么蠢的人，才能把自己混到这般地步啊？”</p></p>
白从文又凑前了一步：“你不知道吧？已经前前后后来了四五拨要你的命的人了。”</p></p>
“哦？”</p></p>
“所以你还是应该谢谢我，若不是我昨晚把你接到这里，昨儿晚上，大理寺卿就改被掀得底朝天了。我这里可是对付那些杀手暗卫游刃有余了的。那些当官的谁没个仇家啊？都在这里混得有滋有味儿的。你放心，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有事。”</p></p>
“应该是包大人要谢你。若不是你，大理寺便要被拆了。”</p></p>
“都是老兄弟了，不那么客气。”白从文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p></p>
“唔。”凤槿萱将那重若千钧的纸页递到了白从文的手里。</p></p>
“看你还有话说？”白从文笑着问道。</p></p>
“为何，白如卿不娶薛绾绾，而是要娶请窈郡主。罢了，可是我多想了，到底有北静王站着，薛绾绾占不到上风hi正常……”</p></p>
白从文欲言又止。</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