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得知了凤槿萱并不是凤三，那蠢蠢欲动的火焰才再次升腾了起来。</p></p>
所有生存下来的意义，就是让那群害得她母亲惨死，幼弟早夭女人血债血偿。</p></p>
冬狩？</p></p>
那些世家小姐，也一定都会参加的吧。</p></p>
既然，你不是我的妹妹，唯一告诉我她是我妹妹的人，并不是我的亲妹妹，她又凭什么心慈手软，凭什么原谅。</p></p>
一次次午夜梦回，所有的一切已经重来，可是她的弟弟和母亲呢？</p></p>
她们锦衣玉食，甚至连声名狼藉的二娘子都在这个“三妹妹”的积极运作下，嫁得良人。</p></p>
可是她呢？</p></p>
老死宫中么？</p></p>
“我们可以计划。”凤槿萱笑了，道。</p></p>
凤槿萱亦点了点头。</p></p>
冬狩之时，陛下会死。</p></p>
现在她的孩子被认定了是太子遗孤，陛下一旦亡故了，她肚中的孩子也不会有好的结果，甚至连她，都必然死于非命。</p></p>
想要称帝的人都不会轻易放过她们这对母子。</p></p>
这一趟冬狩，她必须去。</p></p>
“你有什么法子呢？”凤娇鸾凝眉，“我们甚至连个入手的法子都没。”</p></p>
凤娇鸾亦捡了石椅坐下，一只手捏着娇嫩的下巴，轻轻看着桌上的珍珑棋局。</p></p>
微微一笑，执起一枚棋子，继续那未下完的棋。</p></p>
凤槿萱略略看了一看，这月余来，因为时光难捱，便被凤娇鸾拉着学了些棋艺。</p></p>
凤娇鸾琴棋书画精通，平日里爱着藏拙，真正厮杀起来却布局精巧，能将人杀的丢盔卸甲，片甲不留。</p></p>
见凤娇鸾来了兴致，凤槿萱也的确想不出好的解棋法子，便也拿起了棋子。</p></p>
白玉棋子，触手暖热。</p></p>
已经有懂事的宫女提了明灯过来，挂在梅花树虬结的树干上。</p></p>
摇摇曳曳的宫灯，上面绘着广汉月兔，光泽悠然，令人怡然自得。</p></p>
凤槿萱对着棋局略略思索，方才放下棋子。</p></p>
凤娇鸾忍笑，又下了一枚棋子。</p></p>
凤槿萱仿佛回到了当时的凤家后宅，与凤娇鸾以人命为子布局厮杀，最后不分胜负。</p></p>
凤槿萱为此元气大伤，遇到凤娇鸾，总是恨不能绕着走。</p></p>
与凤娇鸾对棋，总要付出完全的精力，并且顾着所有的边角废子。</p></p>
她棋出险招，被逼到死路，便不顾一切地反扑厮杀，原以为一定乱中出错，仔细看来，却步步精巧，招招奇诡。</p></p>
总之，凤槿萱下的很吃力。</p></p>
皇帝来到东宫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情景。</p></p>
凤家嫡长女凤娇鸾本就是天人之姿，艳色逼人，可是慕容家嫡长女也是分毫不让，眸中带着逼人的清冽寒意。</p></p>
寂静无声的厮杀。</p></p>
跟在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原本以为陛下又会只是略看一看，便走了。没有想到皇帝却真的来了兴致。</p></p>
这次竟然驻足看着那宫灯下的一双佳人良久。</p></p>
老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跟在皇帝身后。</p></p>
皇帝忽然道：“走，进去看看。不要通报，饶了她们的兴致。”</p></p>
一行人唯唯诺诺，浩浩荡荡却也无声地跟着皇帝走到了那双佳人身后。</p></p>
凤槿萱背对着陛下的仪仗，又专心对弈，并不曾发觉。</p></p>
凤娇鸾难得棋逢对手，也是杀了个酣畅淋漓。</p></p>
并且讶异于凤槿萱明明月余前还是新学会下棋，却在短短数日之内便掌握了关窍，还能与她杀的不分胜负。</p></p>
下棋之事，果然是看天赋了的。</p></p>
有些人天生七窍玲珑心，如凤槿萱，不过因为懒怠想，平日看着倒也是寻常。</p></p>
凤娇鸾下了一子，极为得意地抬眼看着被困在她居中的凤槿萱。</p></p>
凤槿萱秀气好看的眉毛轻轻皱着，一双狐狸眸如今看着楚楚可怜，带着点儿不服气的思索，一派天真。</p></p>
眼角隐隐看到一篇灯火通明，凤娇鸾微笑的面容微微滞涩，抬眸，看到了站在凤槿萱身后，那个一身黄袍之人。</p></p>
明黄色的龙袍，至高无上的颜色。</p></p>
苍老疲惫的脸，沟壑纵横，写满了过往岁月的世事无常。</p></p>
风娇鸾失神站起，袖子打翻了宫女盛来的一杯茶水，哗啦啦溅了一整个棋局。</p></p>
凤槿萱微微一笑，视线落在呢氤氲着热气的茶水上，手中的白玉棋子在指尖翻了几下，轻轻落下。</p></p>
凤娇鸾辛辛苦苦设下的局面便被解开了一条生路。</p></p>
那暖暖的茶水在桌面轻轻结了一层寒凉的冰花。</p></p>
凤槿萱启唇，并未站起，慵懒的腔调，带着点儿淡漠：“真的很好看，不是么，陛下？”</p></p>
“什么好看？”</p></p>
预料之中的，身后的声音响起。</p></p>
“陛下，你看，这棋面上零落的棋子和碎梅花，还有那一点点在上面凝结成冰花的茶水。”凤槿萱眼中噙了一点点笑意。</p></p>
她伸出一根食指，轻轻碾碎了那点寒冰。</p></p>
“我是说，这冰花……真好看。”凤槿萱站了起来，慢慢转过身子。</p></p>
厚重的夹衫衣裳，披着貂皮大氅，她的气色被养的很好，好像点了桃花水一般好看。</p></p>
凤槿萱微微一礼，不过点头。</p></p>
皇上自然不计较。</p></p>
“儿臣这几日总是在想着什么是永恒，现在儿臣想明白了。永恒不是生命，亦不是一段情事，而是在花树之间。千百年之后，梅花依旧，这日月依旧。无关沧海桑田。如今的执着不过过眼云烟，如梦亦如电，须臾即逝。”</p></p>
皇上道：“看来，应该让国师来和你一起讲讲禅理。你什么时候竟然参佛修道了？”</p></p>
“国师佛法精深，哪里是儿臣能比得过的。”</p></p>
“身子可还好。”</p></p>
“不好。”</p></p>
皇上皱眉：“如何不好？”</p></p>
凤槿萱干脆地抬起头：“听说陛下要冬狩，带着许多儿郎贵妇一同去。儿臣去不得，儿臣不高兴。”</p></p>
皇上失笑：“你还怀着身孕。好好养胎才是，哪里胡闹这么多？”</p></p>
“儿臣当真想去，请陛下成全。”</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