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离开的时候,表情很是奇怪,好像是喜悦,又好像不是。
但是大人的脸色,就十分严肃,反正很奇怪。
苏晚发现了他,连忙遮住自己的脸,“没什么,只是想了一晚上事情,你别看。”
她昨夜自是没有睡好觉,方才玲珑走后,又……
黑鹰听话地偏过头,不再看她,只道:“昨夜袭击贮库的人,已经抓到了。”
“是谁?”苏晚抬眼。
“唔。”
黑鹰挠着脑袋,“这我没问,但都已经处死了。”
也是,这本就是太子的计谋,如今随便找几个死刑犯顶过去,也就罢了。
“大人,你怎么来了?”黑鹰突然看向苏晚身后。
苏晚一怔,司云起来了?
她抬眼看他,他逆着光。
她瞧不清他的面容,只隐约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他。
“苏晚。”司云起走过来。
一旁的黑鹰,很识趣地摸了鼻子,“那我去找点东西给晚晚吃。”
黑鹰走后,苏晚站起身盯着司云起的眼睛,面面相觑。
她静谧地看着他,眼光中流转着一种复杂的光。
迟疑片刻后,苏晚主动开口,“司大人有什么话要问吗?”
“你,还好吗?”
“自然是好的。”
苏晚歪着脑袋轻笑着,然后眼光一闪,有些说不下去,嘴巴如拴住似的,停顿好久。
司云起自嘲了下,感觉心里空空的。
果然……她对待自己仿佛一个陌生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是,是你骗了她,司云起,你又在期盼些什么呢?
下一瞬,他听到苏晚用一种很轻柔的声音,说着一句让他心口一疼的话语。
“城门口那家铺子的糖葫芦又酸又小,但是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怀念,不知道,如今这家铺子还开着吗?”
当日,司云起将苏晚带回了承远侯府,比起六扇门,还是侯府比较安全一点。
苏晚抱着膝盖端坐在客房的床上,看着背对着她站着的司云起。
他的背影看过去很是孤寂,她一时揪心,开口道:“大人,您要不要坐下来?”
自从自己说完那句话之后,他们就僵持在这里。
已经有一个时辰未曾说过话了,应该说是他已经有一个时辰,没有同她好好说过话了。
“不必了。”
他叹了口气,也没有回头看她,“小白去请殿下过来了,你再等等,殿下和你哥哥就过来了。”
“其实……”
苏晚将头埋下去,咬着唇,不敢再说出后面的话。
其实什么呢?
事已至此,她还能在说些什么呢?
那句话说出口之后,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和司云起,就已经就此断了的。
屋外传来喧闹的声音,是玲珑和黑鹰,一个喊着师兄慢点,一个喊着殿下小心。
林靖尘和墨影,一前一后地冲进苏晚的房间。
苏晚埋在臂弯中的头抬起来,正好对上了林靖尘的眼睛,一双眼,通红。
“阿满。”
林靖尘冲过来,一下子将她纳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苏晚内心一惊,原来阿满就是舒婉?
司云起无心再看,转头对跟在后面的两个人说:“你和玲珑两个站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个院子。”
黑鹰这时候,正盯着被太子殿下抱在怀中的苏晚,满脸震惊,没有注意到司云起的话。
“白玉。”
玲珑在身后拽着他的衣角,他这才反应过来,“是。”
“殿下?”
她伸手推了推林靖尘,他抱的太过用力,她有些喘不上气了。
墨影似乎意识到她的不适,伸手将林靖尘拽开,有些恼怒地喊道:“靖尘,放手。”
“对不起,阿满,我没注意。”
林靖尘这才反应过来。
“咳……”苏晚连着咳嗽了几声,“没关系的。”
手腕又被人抓住,她顺着那只手看上去,是墨影。
“小婉?”
苏晚咬了咬唇,“哥……哥哥?”
一向冰凉如霜的墨影,瞬间红了眼眶。
他伸手拍了拍苏晚的头,就像小时候每次回来,见到妹妹时候一样,“小婉,长大了。”
苏晚抬眸看着他,道:“哥哥,你怎么会……”
当年师父将舒婉救走的时候,说过其他人都已经死掉了,舒牧怎么会还活着呢?
林靖尘就站在床边,解释道:“当年那场火起的突然,我和云起带着人去的时候,火势已经太大了,根本就进不去,还是云起突然想起,当年我们的秘密通道,从那里溜进去,直接就到了阿牧的房间。”
“他受了伤,昏迷在地上,但是幸好还有救,可是我们在院中找你的时候,看见了……看见了伯母,却怎么也找不到你。”
“阿满,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晚低低柔柔的声音,在房中响起,“那天,我本来在厨房中帮娘亲准备桂花糕,等着晚上一起吃,结果突然冲进来好多人,他们蒙着面拿着刀,将后院的哥哥姐姐们全都杀了,管家伯伯,还有厨房烧火叔叔,他们挡在前面,让娘带着我赶紧跑……”
想到那个场景,苏晚忽然觉得浑身好冷,止不住的颤抖,火光仿佛又笼罩在她的脑海。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舒牧抓着她的手,一双手甚是冰冷,“小婉,别怕。”
“……可是他们人实在太多了,根本逃不过,最后娘亲将我藏在了一个柜子里,那个柜子很黑,但是却有一个裂缝,我看到……他们杀了娘。”
苏晚说到后面,早已泪流满面。
静谧的空间里,低低地传荡着女子的哭声,低哑,压抑,苦苦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后来呢?你又是怎么离开的?”
苏晚垂着头,声音轻得有些飘渺。
似乎这段往事,一直被她遗忘在心底最深的角落。
潜意识里忘却抛弃,想要把这段往事抛尽。
“我看到娘亲倒下的时候,就晕了过去,当我在醒来的时候,整个院子里都是火,就觉得浑身好热,好烫,感觉有火在烧我,后来突然有人把柜子打开了,我以为是坏人,结果没有想到,是静姨。”
林靖尘皱了眉头,警惕地眯起眼睛,“静姨是谁?”
他自小也是在舒府玩的,怎么从未听过这个人。
舒牧回忆着,当年那个浑身是伤,躺在他们家门口的女人。
替苏晚回答道:“当年有一个女人,突然倒在了我们家门口,满身是血,是母亲心软将她救了回来,养在家中,在家养伤的那段日子也不说话,应该说我从未听她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还是小婉起的名字,说她都不说话,每天安安静静的,不如就叫她静姨吧。”
“静姨从柜子里把我抱出来之后,就带着我走了。”苏晚抬头盯着林靖尘。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千玄门的门主。”
这也就解释了,当年落在舒府的那半块令牌。
司云起微微蹙眉,眨眼又恢复平静。
“家师当年追查千玄门的门主,查了许多年,结果一直没想过当年名声四起的千玄门门主,竟然会是个一位女子,怪不得每次去查到最后,都会被她跑掉。”
“其实师父当年就是因为受了重伤,才会昏迷在我们家门口。殿下,你昨日手中拿的令牌,应当是十年前师父无意中落下的吧。”
虽然是疑问,她却很确定。
林靖尘从怀中,又拿出了那块已经破损不堪的令牌。
苏晚伸手拿过令牌,摸着上面的痕迹,攥着令牌的手指尖发白,“再后来,我就拜了静姨为师,让她教我武功,我想要复仇,想要查出真相,究竟是谁要我们舒家家破人亡。”
苏晚精致的小脸冷凝着,眸里火光闪闪,“要不是师父救了我,我可能早就被烧死了。”
“那静姨现在呢?”
“我被安置在了云水镇的一个村户之中,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直到三年前,我准备进京。”苏似真似假地说道。
“师父将身上的所有积蓄都给了我,然后解散了千玄门,隐居山林。”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时都没有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