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p>
小公主要去护国寺拜菩萨, 而且说得让圣人心中就跟喝了蜜糖似的。</p>
宝贝女儿心中不仅惦念着父母兄长，还能想到大唐, 这让李治十分欣慰。他对女儿本来就放纵, 听她那么一说，当然就随她去了。</p>
圣人把苏子乔叫来，让他送小公主和未来太子妃一行人到护国寺去。</p>
说起苏将军, 他这几个月的日子, 过得好像也有些精彩。</p>
安西大都护裴行俭已经带着继室华阳夫人到了西域去，圣人原本打算也让裴行俭带着苏子乔去的，可苏子乔还没成亲。总不能只让人为国做牛做马, 却不让人娶妻生子，李治琢磨着等苏子乔成亲，放他逍遥几个月，就把他赶到西域去跟裴行俭一起吃沙子。</p>
然而苏子乔的婚事一拖再拖, 竟然还没正式上门提亲。</p>
至于苏子乔的身体，尚药局的殷大夫说了, 苏将军体内有余毒，但这事情急不来，然后开了一堆养生专用的玩意儿给他，让他少喝酒少忧虑, 早睡早起，身体会好起来的。</p>
青年听了，恭敬有礼地谢过殷大夫，转头就把那些养身药材往旁边一搁, 把殷大夫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p>
又不是老人家，早睡早起什么呢？</p>
少喝酒少忧虑什么的，他又不是没心没肺，怎么能做到呢？</p>
青年一概不管，自己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他平日没事，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要入宫的时候入宫，要陪小公主出去就陪小公主出去，到了晚上就不见人。</p>
不用想，肯定又是跟他那堆兄弟聚在坊间。</p>
哦，那堆兄弟里应该还有潞王李贤。</p>
苏庆节对这个阿弟也是很无可奈何，想对他摆起长兄如父的谱吧，总有些心虚。血浓于水，他对苏子乔也是关心的，可每次关心的时候，总是不得要领，没说两句，苏子乔就脚底抹油，不见影了。</p>
至于圣人划给苏将军的那块地，本来都要准备动工了，谁知青年跟圣人说不必急于一时，他也不会在长安待多久，等成亲过后要去西域陪师兄一起为大唐做牛做马，妻子一人住在那么大的宅子里也害怕，不如就让她住在国公府，阿嫂还能跟她做个伴。</p>
话说得很有道理，加上最近国库吃紧。虽然不至于付不起建一个宅子的钱，但百姓三餐都成为问题，甚至还有人吃人的惨剧发生，朝廷有钱为不愁吃不愁喝的将军盖房子，却没钱买粮救济百姓？</p>
行吧，既然苏将军都说不着急了，那就放一放吧。</p>
说起这些事，圣人还掐着眉心跟苏子乔说：“子乔啊子乔，你说今年是怎么了？我们打败了高丽，大唐疆土扩大了，那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事情。可还没高兴多久呢，关内就已民不聊生，可愁死人了。”</p>
青年恭立在旁，专心听圣人发牢骚。</p>
圣人说：“皇太子纳妃的事情要推迟，本来要给你建的宅子也要推迟，怎么就没有好事发生呢？”说着，李治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我记得裴行俭临走前，说过你快要成亲了。裴行俭都走了两个月了，你怎么还没动静？”</p>
苏子乔哦了一声，徐声说道：“我去见过程侍郎了，说暂时不着急。”</p>
李治顿时瞪眼，“什么叫不着急，我让尚药局的大夫给你调理身体，就是要你早日成亲的！”</p>
英国公李绩年事已高，从幽州回来之后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前些天还要跟圣人说要告老还乡。李绩打败了高句丽，功在千秋，圣人肯定要把他留在长安颐养天年，不可能派到边疆去。</p>
苏子乔是个可造之材，如今还是太过年轻，得历练几年。</p>
李治本来想着赶紧让苏子乔成亲，年轻的郎君嘛，只要成家了心就能安定下来，一心一意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不会因为三天两头想着尚未娶妻生子而分心。</p>
可如今苏子乔竟然说不急？</p>
那怎么行？！</p>
李治皱着眉头，沉声跟苏子乔说道：“裴行俭临走前，就跟我说过，说你那个阿兄在你面前无甚威严，大概是管不动你的。那时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并不相信，如今看来却是真的了。”</p>
苏庆节管不动青年，难道一国之君还管不动了么？</p>
李治说：“你赶紧去找程侍郎，把亲事商量一下，争取年内成亲。”</p>
苏子乔恭立在旁，面上忍不住带上了微笑。</p>
李治：“说你呢，笑什么？！”</p>
青年朝李治作了个揖，竟也一本正经地回道：“圣人日理万机，操心政事之余，竟然还能拨冗关心子乔的亲事，真是令子乔受宠若惊。皇恩浩荡，子乔对圣人给予的关怀喜不自胜，便没能忍住心中的欢喜，于是就笑了。”</p>
李治：“……”</p>
这小子，是当他听不出话里的戏谑之意吗？</p>
幸好，青年见好就收。</p>
他收了面上的笑容，神情肃穆地跟李治说道：“圣人放心，您说的，子乔都记着呢。会尽快去提亲，早日成亲的。”</p>
苏子乔年幼之时，娇生惯养。后来被苏定方带到军队去，什么慈祥的父爱那是一概没有领会，因为苏定方走的是严父路线。他所感受到来自长辈的温情，在军队时主要来自父亲的学生裴行俭，后来入宫了，却是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李治给予他的。</p>
圣人不乏雷霆手段，可私下相处时，是个仁厚随和之人。</p>
苏子乔骑射之术在一众青年之中十分出色，又有裴行俭和李绩等武将对他赞不绝口，李治在苏子乔面前也没什么架子。</p>
毕竟，是他亲自挑选进宫的孩子，那是必须得特别不一样的，还指望着能把他培养成心腹大将的……而且别人家的孩子，总是怎么看就怎么好。</p>
李治也乐意在私下相处时，与青年唠嗑唠嗑。</p>
如此一来，苏子乔跟李治私下相处时，就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随意。当然，有人在的时候，青年还是十分恭敬的。</p>
而且，青年从来都只听命于圣人。</p>
只要是圣人说的话，即便是让他肝脑涂地，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p>
虽然城阳长公主曾跟圣人埋怨，说苏子乔在梨花苑的时候，对李沄言听计从。小公主指哪儿，他就打哪儿。小公主那是才四岁，难道苏子乔也是四岁吗？</p>
可那不也是因为苏子乔出宫时，圣人吩咐青年一定要保护好公主，只要公主的要求没有太过分，就都听公主的么？</p>
苏子乔听小公主的吩咐，证明青年把圣人的话都放在心上了。</p>
这么懂事的孩子，谁不喜欢。</p>
李治就很喜欢，虽然心里对苏子乔挺满意，但圣人如今看青年的神情，也是很嫌弃的。</p>
只见圣人皱了皱眉头，像是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说道：“你记着就行，太平说了明天要去护国寺拜菩萨，到时候还有杨思俭府中的小娘子一起去，你带一队羽林军护送，不要惊扰了百姓。”</p>
苏子乔应了声“唯”，就退了下去。</p>
走出宫门，已是夕阳西下，一轮红色的夕阳挂在天边，长安城中是瑟瑟秋意。</p>
苏子乔莫名地想起了那个傍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