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p>
翌日, 李沄才起床，就让上官婉儿给她磨墨。</p>
永安县主周兰若蹦蹦跳跳地跑进书阁, 要跟李沄一起写信回长安。</p>
上官婉儿还在磨墨, 周兰若一把抱住李沄，然后一只白嫩的小手上拿着一串玛瑙珠子，献宝似地说道：“太平, 昨天舅母送了我一串玛瑙珠子。说那是从西域带回来的, 特别好。”</p>
李沄猝不及防被小萝莉一个熊抱，后退了两步。</p>
槿落惊呼了一声，“永安县主, 当心。”</p>
周兰若嘻嘻笑着松开了李沄，她偏头看着眼前的李沄，觉得太平皮肤白皙，那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 弄得她想伸手去摸一摸。周兰若看着李沄赞叹道：“太平真好看。”</p>
小县主的话一出，槿落和秋桐两人就对视了一眼, 抿着嘴笑。</p>
永安小县主是个颜控，见到长相漂亮的人就挪不开脚步。她自从入宫后，就天天粘着公主，形影不离的, 不厌其烦地赞叹小公主长得好看。</p>
李沄侧头，笑睨了周兰若一眼，“玛瑙珠子呢？”</p>
周兰若一把将玛瑙塞到李沄的手里，“喏, 在这儿呢！”</p>
玛瑙通透，色泽十分好看。</p>
武则天给周兰若的，是一串水胆玛瑙，是玛瑙中的珍品。</p>
李沄笑着将那串玛瑙帮周兰若戴上，“别拿着玛瑙珠子到处乱跑，这是好东西，永安要收好了。”</p>
周兰若摸着挂在脖子上的玛瑙珠子，问李沄：“太平想要吗？我可以把珠子拆了，串两条手链，你一条我一条，这样我们就都有一样的玛瑙珠子了！”</p>
小女孩的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有好吃好玩的东西要一起分享，每天形影不离，恨不得上个茅房都要黏在一起。</p>
李沄是个伪小孩，自然是不会有这样的心情，但她却并不反感周兰若这样的情感。</p>
周兰若可爱又直率，有着这个年龄特有的朝气。</p>
李沄伸手戳了戳周兰若的脸颊，“我不要，永安自己留着。我的库房里有许多这样的珠子呢。”</p>
小公主从小就是个财迷，都不知道从几位皇子和父母哪儿得了多少宝贝，水胆玛瑙虽然珍贵，但她有不少。</p>
正在磨墨的上官婉儿跟李沄说墨好了。</p>
案桌上的纸已经铺开，在旁的笔架上放着毛笔，李沄拉着周兰若一起到了案桌前，“永安，来，我们给薛绍表兄他们写信。”</p>
周兰若笑着说好。</p>
两个小贵主凑在一起，嘀咕着信件上该写些什么内容，送去远在长安的几位小郎君。</p>
上官婉儿恭立在旁，眸子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李沄和周兰若的身上。</p>
可以毫无顾忌地表现出自己的喜好与厌恶，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亲人面前撒娇耍赖……祖父被杀害之时，她年龄尚幼，可在她的记忆中，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候。</p>
——被人宠着爱着，众星拱月。</p>
可是祖父得罪了皇后殿下，上官一族被抄家，父亲和祖父一起被杀，其余男丁被流放，她和母亲以及其余女眷都一起没入掖庭。</p>
上官婉儿记得在掖庭之中，有一个年轻的小姐姐陪她玩。可那个小姐姐顶撞了掖庭丞，在一天晚上被宦官叫了出去，翌日天亮才被送回来，身上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p>
几天之后，那个小姐姐被人抬走，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姐姐。</p>
母亲跟她说，在这偌大的宫廷之中，总有人无缘无故地消失，却无人来问。</p>
身在其中，便要懂得明哲保身。</p>
她离开掖庭前的一个晚上，母亲紧握着她的手。</p>
因为干粗活的缘故，母亲那双白皙柔软的手，已经变得十分粗糙，可就那样被母亲握着手，她却觉得十分安心。</p>
“你的祖父一生恪守的便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理论，因此才会遭此横祸。你如今要出掖庭了，是好事。阿娘无法陪伴在你的身边，有的事情你或许还不懂，但阿娘叮嘱你的事情，你一定要牢牢记得。”</p>
“若不是皇后殿下亲自说要将阿娘放出掖庭，无论什么时候，婉儿都不可主动提出要见阿娘的事情。”</p>
“婉儿，你要记着，在这大明宫中，唯有权力是最可靠的。”</p>
她一直记得母亲的话。</p>
可如今母亲到底怎样了？</p>
她的身体还好吗？</p>
她可知道婉儿时常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静静地思念着她？</p>
李沄和周兰若已经将要送往长安的信件写好，塞进了信封里。</p>
李沄看着一脸失神的上官婉儿，不由得扬眉，“婉儿，在想什么呢？”</p>
上官婉儿猛然回神，看向小公主，“没有，婉儿就是在想，周王他们收到公主和永安县主给他们的信件，心中一定很高兴。”</p>
李沄笑着将信件交给了上官婉儿，“你去把信件交给秋桐，她会处理的。”</p>
上官婉儿接了信件，既出去了。</p>
周兰若看着上官婉儿出门的背影，狐疑地说道：“婉儿好像不高兴。”</p>
李沄低头，收拾着案桌上的小物件，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是吗？”</p>
在旁的槿落笑着说道：“昨天是婉儿的生辰，皇后殿下在公主院离开的时候，吩咐公主院的小厨房为婉儿做了一碗长寿面。”</p>
李沄看向槿落。</p>
槿落与小公主说道：“或许婉儿是想起了在掖庭的母亲。”</p>
周兰若同情起上官婉儿来，“婉儿应该许久没见她的阿娘了吧？”</p>
李沄却笑着提醒小萝莉，“婉儿许久没见过她的阿娘，可槿落与秋桐她们，还有大明宫中的许多侍女，也许久不曾见过她们的阿娘。”</p>
周兰若啊了一声，又看向槿落。</p>
槿落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并不言语。</p>
若是可以，谁人愿意待在深宫之中，低眉顺目地服侍他人？</p>
谁都有父母，谁都有兄弟姐妹，在家中虽有百般烦恼，哪比得上深宫之中的步步惊心？</p>
上官婉儿是罪臣之后，能被放出掖庭，已是奇迹。</p>
不该得陇望蜀。</p>
***</p>
远在长安的几位小郎君，此时正聚在大明宫中的承乾殿里玩。</p>
今天崇贤馆放假，趁着这晚春的风光，几个小郎君以周王李显为首，将宫里折腾得鸡飞狗跳。</p>
李旦身上挂着一个羯鼓，手里还拿着鼓槌，跟薛绍说：“过些时日，太平就该要和永安回来了。我上次写信给她们的时候说了，让她们跟着我的鼓点跳胡旋舞。阿妹和永安跳胡旋舞的模样，一定会特别好看。”</p>
薛绍想着两个小表妹的模样，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笑意。</p>
他曾经见过李沄和周兰若练舞的模样，两个小表妹的舞衣都是红色的，衬得她们漂亮可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