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得天独厚，又有祖荫庇护，谁不得为五斗米折腰，谁不得为了自己的梦想拼搏？</p>
他们如今尚且年轻，锋芒初露，又热血未退。</p>
——但今日显然不是谈梦想谈五斗米的时候。</p>
因为他们的小妹妹，永安县主周兰若出嫁了。</p>
这可真是一件可喜可贺又令人感伤的事情。</p>
武攸暨双手环胸，笑着与薛绍说道：“虽说宋璟是太平亲自为永安挑选的，可我看她今日让你跟宋璟对诗时说的话，是半点也不想让宋璟带走永安的。”</p>
大唐的男子去女方迎亲，要过五关斩六将，其中一关便是要跟女方的亲友吟诗作对。</p>
今天化身为小五郎君的李沄倒是很想亲自会一会传说中那个博学多才的宋璟，但她舍不得，永安即将出嫁，在永安尚在闺中的最后几个时辰里，她想多陪陪永安，因此将这个刁难姑爷的机会交给了薛绍。</p>
并且千叮咛万叮嘱，不可误了时辰，但也不能便宜了宋璟。</p>
薛绍幸不辱命，跟宋璟周旋了小半个时辰。</p>
两人都是才高八斗，好词好句层出不穷，引得旁人阵阵欢呼。</p>
薛绍听着武攸暨的话，眉眼不由自主染上笑意，“太平确实舍不得永安出宫，但永安已经及笄了。”</p>
武攸暨听着薛绍的话，顿了顿，然后慢吞吞地说道：“太平也及笄了。”</p>
薛绍的脚步停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只听得平阳县子那温润的声音响起——</p>
“是啊，太平也及笄了。”</p>
当今圣人，怕且是已经开始盘算太平公主下降之事了。</p>
***</p>
李沄从公主府回宫之后，衣服都没换下，就去了母亲的清宁宫。</p>
皇后殿下今日难得清闲，她既没陪李治在紫宸殿处理政事，也没在长生殿，她正在清宁宫的书阁里，翻着一堆字帖。</p>
“阿娘！”</p>
少女带笑的声音响起，双鬓已有星白的皇后殿下抬头，看向女儿。</p>
女儿一身小郎君的装束，虽是女儿身，乍一看，颇有几分李治年轻时的气质。</p>
武则天笑着朝李沄招手，“太平，来。”</p>
李沄依言走到母亲身旁，她拉着母亲的手，声音爱娇地问道：“阿娘在干什么呢？”</p>
武则天转头，目光落在那一沓字帖上，笑着说道：“阿娘在看太平从前练的字帖。”</p>
李沄一怔，随即想起自己年幼时，一会儿在清宁宫缠着母亲陪她练字，一会儿在长生殿要父亲陪她写字，导致不管是清宁宫还是长生殿，都有她的字帖。而她的字帖，父母都让人收了起来，像是什么宝贝似的。</p>
李沄与母亲并肩而立。</p>
少女高挑身材，身姿笔直，竟比母亲还稍高一些。</p>
武则天笑睨了女儿一眼，笑叹着说道：“太平长大了。”</p>
李沄抱着母亲的胳膊，脑袋枕在母亲的肩膀上，软声撒娇，“太平长大了，也还是阿娘的太平，阿娘可不能嫌弃太平。”</p>
“阿娘又怎会嫌弃太平？”武则天没好气地横了女儿一眼，随即问她永安县主出嫁，临川长公主的公主府热闹不热闹。</p>
说热闹，那自然是热闹的。</p>
永安县主可是太平公主给撑腰的呢，皇室宗亲哪个不是忙不迭地送上贺礼，小贵主们谁不去为永安县主助阵？</p>
李沄将心中的那点失落收了起来，绘声绘色地跟母亲说起周兰若的婚礼。</p>
武则天只是笑着，静静地听女儿说这话，末了，跟女儿说道——</p>
“日后太平下降，婚礼会隆重百倍。”</p>
李沄眉头微蹙，然后十分粗暴直接地转移话题，“哎呀，阿娘，您看！这字帖是太平几岁的时候写的呀？”</p>
武则天：“……”</p>
永安县主出宫，大明宫的日子似乎比从前更加安静。而这样的安静，在永隆元年的冬天被打破。</p>
永隆元年的严冬，太子妃杨玉秀腹中的孩子足月出生，是男孩。</p>
圣人李治龙心大悦，为其取名天泽。</p>
李天泽出生三天后，圣人李治直接将其封为皇太孙，大赦天下。</p>
也是这一年的冬天，前去讨伐突厥的裴行俭从前线传来捷报，突厥首领阿史那德温傅投降。</p>
永隆过后，便是开耀元年。</p>
开耀元年的二月，裴行俭带着投降的数十名突厥首领回到长安，身为副将的苏子乔，也一起回到长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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