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乔并没有那个意思，不过听李治这么一说，又想起方才陪李沄骑马时，少女跟他说的话。</p>
天家之人，你来我往皆是高来高去的。稍微迟钝一一些，兴许就得被卖了还不自知。</p>
苏子乔的手指落在了地图上，笑着与圣人说道：“那次顶撞圣人，子乔可是被禁足了一个月。这次可是圣人让我说的，不论对错，可不能再罚我闭门思过了”</p>
李治哭笑不得。</p>
他偏爱苏子乔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私下相处时，这个年轻人仿若与他毫无隔阂。</p>
即便是从小在宫中长大的武攸暨和薛绍，在他跟前都有几分拘谨，唯独苏子乔这个怪胎，私下时什么小毛病都冒出来了。如今他已经是龙武卫将军，锋芒尽收，暗藏神器。可是偶尔，也会像年少时那样。</p>
李治觉得这是苏子乔的本真。</p>
这是他偏爱的年轻人，又是宝贝女儿未来的驸马，他也乐意对苏子乔多几分纵容。</p>
只听得圣人没好气的声音响起——</p>
“行行行，不论对错，绝不怪你。你说的话只入我耳，不传第三人。”</p>
苏子乔这才开始跟李治说起了朝中武将，譬如程务挺，譬如黑齿常之，难得的是，苏子乔对文臣出身的娄师德竟十分赞赏。</p>
“黑齿常之擅长用兵，彼此讨伐突厥一战中，他曾带着三千骑兵夜袭突厥大营。黑齿常之与程务挺两位将军如今在西北边境颇有威名，即便什么都不做，将他们放在那儿，也有震慑之效。娄师德虽是文臣出身，在边境之事上颇有远见，又擅长与人谈判，是继裴将军以后，少有的文武兼并之才。”</p>
李治听着苏子乔的话，只笑不语。</p>
而苏子乔不说则已，一说便把话匣子打开了，只见苏将军的手指一会儿在地图的西北画了个圈，一会儿又在地图的东面点了点，跟圣人说西域当前局势如何，若是娄师德在西域，他舌灿莲花的，说不能把吐谷浑和吐蕃的神骏忽悠不少给大唐，当然，大唐如今不缺战马，不妨将娄师德放在幽州，让他与新罗打交道，那新罗说不定也会被他说得心悦诚服，对此后两国交好也有好处……</p>
等苏将军把话说完之后，太阳都快要下山了。</p>
李治听着，神色有些触动。</p>
最后，圣人只是神色高深莫测地“唔”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先退下罢。”</p>
苏子乔离开仁寿殿的时候，在大门遇见了皇后殿下。</p>
皇后殿下对苏将军十分的和颜悦色，与他拉了两句家常，才放他离开。</p>
武则天去找李治的时候，李治还立在案桌上看着地图。</p>
武则天见状，缓步上前，柔声说道：“圣人如今目力大不如前，怎么还在看地图？”</p>
李治见到了自己的皇后，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似乎十分高兴，朝武则天伸手，“媚娘，过来。”</p>
武则天笑着走过去，将手放在圣人的掌心。</p>
李治握紧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身旁一同看着大唐的地图。</p>
“媚娘，你觉得苏子乔此人，如何？”</p>
武则天笑道：“圣人都把太平下降给他了，还问媚娘此人如何？”</p>
武则天对苏子乔，虽不像李治那样对他十分偏爱，但也是喜欢的。</p>
圣人和公主都对苏子乔另眼相看，她既是妻子又是母亲，爱屋及乌，也断然不会对苏子乔生出恶感。</p>
李治却很想听一听自己的皇后是怎么评价苏子乔的。</p>
武则天与圣人说道：“在羽林军时敏锐，聪明，有少年锐气，太子和雍王年少时喜欢与他一起玩耍。自从与英国公李绩讨伐高丽后，他便展现了自己的军事才能，令圣人和太平公主十分喜爱。”</p>
说到最后，皇后殿下的声音已是带着掩不住的笑意。</p>
李治哈哈大笑，他牵着武则天的手往外走，十分满足地跟武则天说道：“媚娘，我为大唐选了个天纵奇才啊。”</p>
武则天的目光落在两人交缠地手上，面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p>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李治笑得这么开怀，就像是个孩子似的。</p>
如今远离了大明宫，心中的某个角落，似乎总是容易变得柔软。</p>
武则天陪着圣人走出仁寿宫，笑着说：“恭喜圣人。”</p>
夕阳无限好。</p>
橘红的光投射在帝王夫妻两人的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p>
他们在夕阳的余光中，相携而行。</p>
李沄站在仁寿宫外面的抄手回廊上，看着父母远去的背影。</p>
不知道母亲说了什么，父亲微微侧头，神色似是十分认真地倾听着，随即，脸上便缓缓展开笑颜。</p>
那样的父亲，是十分温柔的。</p>
而母亲的眉眼，也是透着欢喜与满足。</p>
这一刻岁月静好，她只想时光就此停下脚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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