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权天授，不论太皇太后是垂帘听政，还是真的把李天泽变成皇太孙她自己当天子，都要有名目。</p>
前些日子武三思还让人编了个小故事到处传播，说当年荣国夫人杨氏怀孕的时候，做了个梦，梦中有一条龙从天而降，将她掳走了。梦醒后，杨氏便呕吐不止，请大夫来看，是有喜了。那时杨氏腹中怀着的孩子是谁？当然是当今的太皇太后。</p>
这个梦，可就太有意思了。</p>
李沄听说了武三思编的梦时，心中便在琢磨着在母亲称帝之事上，何时推波助澜比较合适，。</p>
毕竟，什么武承嗣武三思冯小宝这些人都在为母亲的大计费尽心思，她身为女儿，也该表示一下。</p>
大势不可挡，她又知道的比旁人多，为母亲分忧不过举手之劳。</p>
李沄手里拿着一串佛珠，眉目不惊，“洛水祥瑞的事情是武承嗣安排的。”</p>
武承嗣本是太常寺卿，洛水祥瑞的事情他办得很漂亮，先是发现玉盘，紧接着就说是天降祥瑞，当今太皇太后就姓武，上天的意思应该是太皇太后能让大唐的子民都过上好日子。</p>
任何大逆不道的话，到了文人的手里，都能润湿地很漂亮，都能写得十分理所当然。</p>
武承嗣让人就洛水祥瑞写了不少文章，到处流传。</p>
太皇太后对此事十分满意，太常寺卿武承嗣摇身一变，当了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p>
妙空大师又说：“武承嗣和武三思为太皇太后分忧，颇有成效。冯小宝有心助太皇太后一臂之力，可惜翻遍了藏经阁，都没有找到他想要的。小僧去问他，到底在找什么，他便一脸茫然。”</p>
穿着一身白色僧服的大师眉目沉静，宛若行走在人间的优钵罗花。只见这朵优钵罗花叹息着轻轻摇头，说道：“这位冯小宝，在藏经阁中宛若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却不知道自己该要找什么。”</p>
李沄将手中的佛珠放下，端起案桌上的热茶，笑道：“没事，他先前不知道他要找什么，明天就该知道了。”</p>
妙空大师双手合十，跟李沄说道：“愿长公主指点迷津。”</p>
李沄抿着唇笑，她朝妙空大师眨了眨眼，说道：“此事关键不在我，在大师。”</p>
妙空大师一怔，心中忽然涌起不股不祥的预感，“在小僧？”</p>
“嗯。”长公主笑意盈盈地点头，然后很愉快地跟妙空大师说了《大云经》的事情。</p>
妙空大师听得目瞪口呆，“长公主，藏经阁里没有《大云经》。”</p>
李沄：“没事，先前没有，明天就有了。”</p>
妙空大师：“什么？”</p>
太平长公主跟冯小宝说的大云经，当然是有的，但是在哪儿，长公主不清楚，也没那本事找出来。</p>
但要编一个，那是绝对有本事的。</p>
长公主跟妙空大师说了大云经的故事梗概之后，将手中茶杯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p>
李沄将杯子往案桌上一放，说：“大师，开始吧。”</p>
纵然淡定如妙空大师，此时也被长公主弄得一脸懵逼，“开始？开始什么？”</p>
长公主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她梨涡清浅，笑颜如花，语气轻松地说道：“当然是开始编故事啊！这个故事得用梵文写，非得要大师亲自出手不可呢！”</p>
于是玄奘大师的闭门弟子，护国寺的得道高僧妙空大师，在长公主的监督和指导下，便开始挑灯奋战，彻夜不眠地写故事、不对，是写经书。</p>
东方既明，妙空大师的经书终于写好。</p>
妙空大师掐了掐眉心，将经书交给李沄，“请长公主过目。”</p>
李沄抬手，秀气地掩了个哈欠，“我看不懂梵文，不过目了。大师，这本经书怎么看都是新的，要是冯小宝问起原因，你可得想好了怎么跟他解释啊。”</p>
妙空大师面无表情地看了李沄一眼，说：“都想好了。就说是长公主前些天来翻经书看，也不知道长公主是怎么看书的，不留神就把经书烧坏了。那可是我师父历尽艰辛从西域带回来的经书，小僧不忍心师父的心血白费，凭借自己过人的记忆，呕心沥血地把经书默写出来。”</p>
长公主无语片刻，倒也没说什么。</p>
冯小宝此人，有着长期混迹市井的圆滑和灵活，腹中却没什么真材实料。自从冯小宝入宫之后，李沄早就让人把冯小宝的底给起了，别说是冯小宝从前的事情，就是他祖宗十八代的事情都扒得清清楚楚。</p>
综合冯小宝从前的经历，以及李沄所了解到的历史，不得不说，此人真是天生的好运气。</p>
只要后面不作死，冯小宝未必会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p>
李沄跟妙空大师一同走出禅房。</p>
一轮红日从东边升起，晨曦照在大地上。</p>
李沄感叹：“又是新的一天。”</p>
妙空大师望着天边，神情平静而肃穆，“众生皆苦，不知今天又会发生什么事情。”</p>
李沄侧头，她一宿不睡，也不觉得疲累，此时听到妙空大师的话，不由得笑了。</p>
“大师本也不是什么悲观之人，何必感叹？不论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太坏的。说不定阿娘看到了《大云经》，一高兴，就拨一笔款给护国寺建雁塔修菩萨金身呢？”</p>
“长公主处心积虑，希望事情到最后，总能如你所愿。只是，小僧有一事不明白。”</p>
“大师请说。”</p>
妙空大师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徐声说道：“《大云经》已经有了，长公主何必要将这本经书交给冯小宝。由您亲自交给太皇太后，岂不更好？”</p>
“那怎会更好？这片山河是我父兄的，我自幼被父兄呵护着长大，如今我却要亲自将他们的山河交给阿娘，他们泉下有知，肯定气得活过来。”</p>
妙空大师被长公主的噎住了，难道事实不就是长公主在帮着太皇太后篡位吗？</p>
李沄望着妙空大师的神情，不紧不慢地跟他解释，“阿娘对我很好了，拿不拿《大云经》给她，都不会影响她对我好。可是冯小宝却不一样，我给他一些好处，他就有为我所用的可能。大师，人心难测，谁也不知道我们日后会变成怎样。但多一个选择多一条路，总是好的。”</p>
历史上母亲重用酷吏，宠信男宠。</p>
在母亲的晚年，男宠乱政是她最大的失误。李沄只是觉得，母亲所宠信的男宠，除了有一副好皮囊之外，又有什么呢？到后期之时，母亲只听信她宠爱的连个男宠的话，除了太平公主可以入宫见她之外，几个儿子要想见她一面，难于登天。</p>
至于文武百官，在母亲宠爱的男宠面前，也只有卑躬屈膝的份儿。</p>
色令智昏。</p>
李沄心中嘀咕着，一脸正色地跟已经踏入空门的大师说道：“大师已经遁入空门，又怎知红尘男女耽于欲|望的快乐？太皇太后虽然已经不再年轻，可她也想要感受快乐啊。”</p>
妙空大师：“……”</p>
李沄一锤定音：“冯小宝既然能让太皇太后觉得快乐，那就值得拉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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