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是天之娇女，可她到底是个女子。</p>
太皇太后也曾含蓄地问过长公主，她和苏子乔为何迟迟没有子嗣。谁知长公主只是笑嘻嘻地抱着母亲的胳膊，说缘分天注定，缘分没到，所以还没有，等缘分到了，就有了。</p>
长公主说了跟没说一样，太皇太后也拿她没辙。</p>
如今总算是传来了好消息，别说是太皇太后和周国公这些人，就是长安城里的百姓们知道长公主有了身孕，都替她高兴。</p>
李沄从不认为有了孩子她和苏子乔的幸福才会完整，甚至还觉得这个孩子来得早了些，该要再等等的。</p>
可既然来了，那就是注定的缘分。</p>
以子乔的年纪，也确实该当父亲了。</p>
李沄心里也觉得高兴，接下来的几年是母亲叱咤风云、改朝换代的时候，母亲手中有大把可用之人。如今狄仁杰也到了中书门下，等裴行俭退下来后，狄仁杰担任中书令是大概率事件，御史台也有宋璟这样一身正气的人坐镇，至于父亲这边的叔伯，全部都圈禁在长安里，怎么扑腾也扑腾不出长安，生不出什么乱子来。</p>
李沄觉得自己想要保全的，都是好好的，就挺好。</p>
李沄想，横竖没事，这几年就在公主府里养养孩子，然后带带李天泽和夷光玩，那也挺好。要是绍表兄家的小郎君也在长安，那就更好了。</p>
想到薛绍家的小郎君，李沄不免有些好奇，跟永安县主说：“不知道绍表兄家的小郎君是什么模样？像柔奴多些，还是像绍表兄多些？”</p>
周兰若也没见过薛绍家的小郎君，当然说不上来到底是像谁多些，她想了想，说道：“柔奴和绍表兄都长得好看，小郎君长得像谁都漂亮。”</p>
李沄想起第一次在大明宫见薛绍的时候，那时候薛绍不到五岁，呆萌呆萌的，长得漂亮极了。如果绍表兄的孩子都净挑父母的优点长，也不知日后该是怎样令人惊艳的男|色。</p>
周兰若：“不知道绍表兄在扬州怎样了。”</p>
武攸暨神色莞尔地瞥了一眼周兰若，“那时候他要走，我们都去送行就你不去。如今人都走了，你又天天念叨。”</p>
周兰若默默地瞅了武攸暨一眼，“我怕去了之后会泪洒当场，徒增难过。如果攸暨表兄也要离开长安，我也是不会去送行的。”</p>
武攸暨：“……”</p>
武攸暨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温声说道，“薛绍在扬州挺好的，苏将军巡视军务的时候，便与薛绍一起联手镇压当地想要谋反的势力。前几日，薛绍递了一个折子到朝廷，折子里说到春夏之际，运河容易发生洪涝，他考察了当地的情况，想向朝廷请款治理运河。”</p>
薛绍在大理寺的时候，断案如神，甚有名声。如今到了扬州府，也是心系当地百姓福祉。</p>
那个呆萌又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郎，如今已是君子如玉。为官一方，为民请命。</p>
李沄纤纤玉指轻敲着梨木案桌，眉目温情脉脉，“薛绍表兄到了扬州，倒是可以施展拳脚了。”</p>
几人说话期间，槿落和秋桐有事要请教周兰若，周兰若便走开了。</p>
李沄和武攸暨两人默默喝着茶。</p>
武攸暨说：“前两天冯小宝找你了？”</p>
“嗯。”李沄点头，“冯小宝这个假和尚，如今不是阿娘最喜欢的人么？他前些天帮阿娘炼制了一些可以永葆青春的丹药，顺便送两瓶来给我。”</p>
世上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使人永葆青春，可人得到的东西越多，就越想要留住青春美貌。不再年轻的太皇太后，还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恢复过去的美貌。如果不能，至少不能再变老了。</p>
李沄对母亲的这一举动，并不多说什么。</p>
任母亲再杀伐果断，她也是个女子。女子天□□美，想要留住美貌也没什么奇怪。只要母亲别把自己吃出毛病来，李沄觉得她那样还挺可爱的。</p>
武攸暨听了，却有些胆战心惊。</p>
古往今来，都不知多少追求长生不死的人，吃仙丹死了。</p>
武攸暨敲了敲李沄的案桌，“哪两瓶仙丹呢？”</p>
李沄有些惊讶地看了武攸暨一眼，“攸暨表兄也想要？”</p>
武攸暨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说：“冯小宝那个假和尚，能练出什么好仙丹来？拿出来给我，回头我找人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p>
李沄哈哈笑了起来，“攸暨表兄莫慌，我都找人看过了。不过是些养生的药材，冯小宝在哄阿娘呢。”</p>
武攸暨：“……”</p>
李沄笑睨了武攸暨一眼，终于没再跟他卖关子，“我帮冯小宝发现了《大云经》，他如今是阿娘最宠爱的小郎君啦，得宠却没忘了我，不是挺好的吗？他找我，是为了告诉我，酷吏动不得。”</p>
武攸暨一听说酷吏的事情，眉头微蹙，“你想动周兴？”</p>
李沄笑意盈盈，抬头想提起旁边的小茶壶加水，却被武攸暨抢了先。</p>
武攸暨：“你如今不比平常，要当心。茶壶的水那么烫，不小心碰到了如何是好？”</p>
李沄无奈，正想说我后面至少还有八个月要过呢。</p>
武攸暨却话锋一转，回到了刚才周兴的话题上去，“我听两位族兄提起过周兴，姑母留着他是有大用的。你想动他，至少得等姑母的大事办成后，才有可能。”</p>
等母亲黄袍加身，酷吏真的就可以办了吗？</p>
李沄心里有些怀疑，但她并不着急。</p>
她已经让人去收集这些酷吏的生平，等母亲大事办好，她就把收集的东西交给御史中丞宋璟。宋璟这人弹劾起官员来，六亲不认。要是酷吏的东西落在了他的手里，他保不准就能跟母亲硬着来。</p>
历史上的宋璟，李沄并不陌生。</p>
毕竟，一代名相。</p>
像宋璟这样一身浩然正气的人，是母亲最欣赏的。即便是宋璟跟母亲唱反调，母亲对他也是喜爱的。否则，宋璟又怎会成为大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御史中丞？</p>
李沄：“攸暨表兄别担心，我不急。就算是办周兴，也不会是我主动出面。”</p>
武攸暨看着她那笑容可掬的模样，叹息着说道：“是了是了，当然不是你主动出面。这不还有永安的宋郎吗？”</p>
武攸暨也是有些弄不明白，从前的时候宋璟跟太平是很不对付的，说起太平，宋璟都是皱着眉头的。后来也不知道永安给宋璟灌了什么**汤，宋璟忽然就对李沄言听计从了。</p>
两人不对付的时候，是莫名其妙的。如今对付了，也是令人心惊。</p>
就怕李沄心里不耐烦了，直接跟宋璟在这节骨眼儿上联手，跟太皇太后唱反调。</p>
武攸暨说：“周兴等人猖狂残忍，人人得而诛之。但如今还不是时候，否则后患无穷。”</p>
李沄皱着眉头，跟武攸暨说道：“听说当了父亲的男人，都比较啰嗦。别绍表兄当了父亲后，也像攸暨表兄这般。”</p>
武攸暨终于能没忍住，手指点了点李沄的脑袋，“我这都是谁害的？你怎么不能说点好听的？”</p>
李沄仰头，朝武攸暨露出一个甜笑，“攸暨表兄真好。”</p>
武攸暨：“……”</p>
大概是有了身孕，李沄在听武攸暨说话间，竟然就靠着身后的大迎枕睡着了。</p>
看着李沄的睡容，武攸暨微微一怔，距离他上一次看到李沄的睡容，已经十年多了。</p>
那时他在大明宫中，遇上恩师阎立本去世，心情很不好，经常在太掖湖边坐着吹风。十年前的薛绍和两位表兄还是不会安慰人的笨拙少年郎，唯有这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公主，到湖边陪他。</p>
她什么也不说，就陪着他在湖边吹风晒太阳。</p>
累了也是像此刻这般，安静地睡着了。</p>
他记得那时的湖边，清风，和阳光。</p>
一晃十年过，他终于要做表舅了，有苏子乔保护她，他很放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