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郎中没让你为难吧？”殷齐修走入卧房，见疲惫的卢远思随意地俯倒在榻上，仍在翻看着一本本册籍。</p>
她专注地在字里行间找她想要的线索，头都没抬一下：“没有啦，你跟他打过招呼，让我协从他办案，他肯定是要给你面子的，毕竟你随时有可能回去继续做他上司啊。”</p>
他无奈地笑笑，在榻侧坐下，“那这两天可查出了什么？”</p>
卢远思泄气地哼了一声，“没有，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整个案子，所有人都相信是长生教所为，人人畏长生教如鬼怪，完全相信刘应须就是死于邪教徒之手，真是愚昧！不明白长生教有什么好怕的！”</p>
她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这样畏惧长生教，殷齐修也有些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轻视长生教，仿佛在她心里这邪教根本就不存在，真正可怕的只有顾家人。</p>
“元心，你为什么这么坚定地认为不是长生教所为？就算你是亲眼见刘应须被杀，但你也没见着凶手的样子啊，而且证据充足，被残害的不止有刘应须……你不要多想，我是信你的，只是还是觉得有些疑惑。”他直言道。</p>
他的疑问很客观，她就苦在无法将内情完全说出，所以没有证据证明她的推测。搁在一般案件上，刑部这时候应是早就结案了。她还要往深处挖，还能做这些努力，完全是基于他对自己的相信，及殷齐修对她的信任和放任。</p>
她回来之后，殷齐修都没向她问过，她到底是谁？她到底在做什么？</p>
卢远思转头看向他，“因为这背后与顾家人息息相关，我相信这些都是顾家人的阴谋，他们以长生教为掩，杀害刘应须……若我这样说，你愿意相信吗？一定是这样……”</p>
“放心，我信你。”他在她旁边的空处躺下，深沉地望着她，有太多的看不透，但他不会问。</p>
她在赌，殷齐修对她的无条件信任，他也在赌，她似假非假的情意中，有那么一点真心。</p>
她承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只能闭上眼，垂头吻下去……</p>
正要继续，她头脑中有灵光一闪，忽然止住，睁开眼睛，道：“他们！他们虽然做得滴水不漏，他们本身没有一丝的破绽，但是，他们派出杀人的那些杀手呢？他们是从哪里来的？那些人武艺高强，不是一般的杀手。三顾做事谨慎，不会把这么有风险的事托付给不信任的人，那这些杀手就不可能是临时雇佣的江湖杀手，有谁能让他们信任？并能帮他们下杀手？”</p>
殷齐修略有惊愕，思考起来，“你是说，我们可以从那些杀手身上着手调查？”</p>
卢远思深深思量着，头绪渐渐理清：“是，我们只要查查顾家人有什么可利用的资源，一定会有所发现的！我最近看了一些案件册籍，杀人手段千千万万，而很多有势力的谋权者，若要使阴狠手段，都会圈揽一些武林高手在身边，甚至暗地里养属于本家的专职杀手。他们一定也是这样！”</p>
殷齐修也深以为然。</p>
算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卢远思心喜，一刻不停地跟殷齐修开始推测。殷齐修之前查案也接触过一些杀手组织，但是分析起来好像跟顾家人都没什么关系。</p>
后来，殷齐修想到，或许去询问一人，就会有答案。</p>
那人就是，他的父亲，殷济恒。</p>
他之前与顾家人合谋时，也死过不少人不是吗？</p>
那些背地里的勾连算计中，就没有人命债吗？</p>
他提出这个猜想后，卢远思就催他明日便去向殷济恒打探打探。</p>
一宵过去，她又一次在殷齐修身边醒来，却不知这一夜他都没有合眼，一是因为担心自己会从父亲口中问出与殷家人有关的罪状，二是……</p>
“昨夜，你做梦，说梦话了……”他道。</p>
卢远思正背对着他梳妆，听闻此言，脊背一亮，慌忙回头：“我说什么了？”</p>
他走到她旁边，怜惜又疑惑地看着她：“你一直叫着哥哥姐姐什么的，还说一定要给父亲报仇什么的……哭得很厉害，我都不忍心叫醒你……那时候，我就在想……”</p>
“你想什么？”她紧张地问。</p>
他轻轻抚弄她散落在肩头的青丝：“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无论你想要什么，你都只是一个，丢了家的小女孩儿……他们都走了对不对？只留你一个了是不是？”</p>
她的眼泪滚珠而下，投入他怀中，悲恸起来。</p>
他抱着她，继续问：“你的家人……是被顾家害死的？”</p>
她犹豫了下，豁出一切，咬牙回道：“是的，他们因顾家人而死，所以我痛恨顾家！我要报复顾家！我要报复所有让我家破人亡的人！”</p>
……</p>
深秋暗夜，她与钟离对坐在榻上，钟离吹熄了房内所有的灯，只留一盏小小烛灯，托在手上，捧在他们之间，在她闭着的双眼前打了个圈，烛火飘摇一周，连成光线，他另一只手拂风而过，这点微暗的光点也消失了。</p>
“你感觉到了什么？”他问。</p>
她道：“光灭了……”</p>
他一笑，借着月光看她素淡面容的轮廓，放下灯烛，双指放在她额心，念了几句咒语一样的话。</p>
之后她才睁眼，与他在暗色中对视：“子楚，这个法事真能驱除魔障吗？”</p>
她是不信这些神鬼魔法之说的，只是钟离总乐此不疲地与她尝试，她也就试了。</p>
“你觉得呢？”钟离一向无所谓，真真假假从不探究。</p>
她道：“我觉得不能，不然，为什么我现在依然感觉良心作痛呢？”</p>
他噗嗤笑出声来：“呵，你还有良心啊？”</p>
顾清宁往他腿上招呼了一拳，肃寂的气氛立马被打破：“我也想没有，那我就不会觉得有何过错，有何亏欠，也不会有犹豫不定，更不会有盲目的相信……呵，人的心真是奇怪，人啊，真是矛盾……”</p>
……</p>
顾清宁离开芝景庭时，扶苏也出来送她。</p>
她上了马车后，打开扶苏方才塞到她袖中的纸条，上面写道：“钟离时常进出皇宫，以做法事为由，除此之外，暂未发现其他异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