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他们走去，停在来客面前，问：“你来我家干什么？”</p>
何珞珂一见她这脸色，心里都不由得犯怵，顿时就发虚了，犹豫怎么开口：“我……我……”</p>
本就有向顾家人致歉的意思，所以何珞珂这时也有心示弱，小心道：“你先别生气，宁姐姐……”</p>
“住嘴！”她的这一声称呼，跟银针刺在顾清宁心上一样，更加抑制不了情绪，对她吼起来，何珞珂受到惊吓还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p>
“你别这样叫我，我受不起，何大小姐！”顾清宁激怒难制，指着大门道：“寒舍简陋，何小姐还是不要再登门了，请吧。”</p>
何珞珂没想到她会连一个开口的机会都不给自己，有些委屈，压下心里的火气，勉强示软，点头道：“好，好，我走便是……但是请你把这个交给清桓……”</p>
她羞怯地拿出一样东西，递给顾清宁，是那个装药的小玉瓶，“这里面是给他补身体的药，我重新给他磨好制成的，这个小瓶，我给它结上了穗子，就可以当佩饰了，不会硌着……你给他吧，让他按时吃药，随身带着……”</p>
顾清宁只冷漠地瞥了一眼，似乎达到了忍耐的极限，一抬手，不是接接过来的瓶子，而是直接打到她手背上，让小瓶摔到了地上，“不用了，我们家药还是买得起的，不劳你费心。”</p>
“你干什么！”何珞珂再忍不了了，急忙弯身去捡小瓶，又被她拦住。</p>
顾清宁挡在她前面，把她往门外推：“你给我滚出去！不要到我家来！我不想看见你！”</p>
两人都在气头上，推搡起来，何珞珂一急，收不住力气，手重了些推得顾清宁一个趔错摔到地上。</p>
顾清桓听说了前苑的事，正往这赶，他一过来就见她们动起手来了，赶忙来劝止，又见姐姐吃了亏，急忙对何珞珂吼道：“珞珂！你干什么!”</p>
顾清桓奔过来扶起顾清宁，责怪何珞珂道：“你下手真是没轻没重的，好好说话不行吗？怎么可以到我家来打人呢？”</p>
“明明是她……”何珞珂又急又气，看着他对顾清宁呵护备至而对自己大加指责，简直怒火中烧，刚想解释，活活逼自己把话咽回去了。</p>
何珞珂咬了下唇，瞪了眼顾清桓，什么也不说，只弯身去把小玉瓶捡起来，一把拖过顾清桓的手，把佩饰塞进他手里，“你的药，给你装满了，按时吃……吃死你！”</p>
说完，她掉头就走，昂首挺胸，骄傲地快步走出顾家府门。</p>
顾清桓手里攥着玉瓶，愣了片刻，对顾清宁道：“姐姐你等下……”</p>
于是跑着追了出去，叫了好几声：“珞珂！珞珂！”</p>
何珞珂正憋着气，本来一点都不想理他，但听见他跑得气喘吁吁的声音，想到他体弱，一咬牙，还是停下了，转身恶狠狠地瞪他，对他嚷道：“珞珂是你叫的吗？谁让你叫这么亲热的？请叫何小姐，谢谢！”</p>
顾清桓缓了下气，看着她这怄气的样子反而感到一种特别的可爱，笑了起来，说道：“好了，大小姐，谢谢你来给我送药。”</p>
何珞珂不瞪他了，只瘪着嘴，睁着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p>
顾清桓安抚她道：“别气了，我知道刚才你不是故意的。”</p>
“那你还吼我？”</p>
“好啦，我的错。你把我姐推摔倒了，我不吼你一下给她听听，我姐姐能解气吗？不过，不是我说你，你以后真得注意点了，别老下手这么重嘛，对我倒是无所谓，可是我姐姐呢？见你一次受一次伤，这样我想让她对你好点都不可能，你说是不是？”</p>
“我干嘛要她对我好啊？她都恨死我了，我知道……我本来还想跟她道歉来着，可她根本就不想看见我，不见就不见嘛，大不了我以后都不登你顾家的门，本大小姐还不受这闲气，还少低一回头呢。”何珞珂愤愤地嘟囔道。</p>
顾清桓继续宽慰：“你就别跟我姐姐置气了，要知道，她一直是个特要强的人，比你还不愿意向人低头，但是那天在你家府上，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你还打她骂她，她都受了，最后落得那个结果，她怎么能轻易释怀嘛？而且……成硕郡主在她心中是特殊地位的，却在她面前死了……这种打击，搁谁也受不了啊，她只是一时想不通迈不过这道坎而已……等她以后看淡了就好了……”</p>
听他耐心劝慰，何珞珂心里舒服不少，也不闹脾气了，低头蹙眉思量起来，她虽不服顾清宁待她的态度，也知道自己是有一部分责任的，心中仍是不安，只好道：“好吧……我明白了，那你多帮我说点好话，我当时也没想到会那样啊……我也失去了亲人嘛……”</p>
“嗯，不用担心，姐姐会想通的，她不是狭隘的人。你先回家吧，何大小姐。”</p>
何珞珂抬起了头，看他伤痕累累而温柔笑着的面庞，心里感觉又甜又涩，说不出来的复杂，扯扯他的袖子，道：“好久不见了，一直光顾着生气，都没能好好说话，你……就陪我去走走嘛……”</p>
顾清桓拍拍她的肩，指了指自己府门，无奈道：“那里边还有一个我得去哄呢，今天就先不陪你了，你早点回家，改天再请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p>
何珞珂妥协，背手倒退，对他眨眼：“这还差不多……我走啦。”</p>
顾清桓点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对她道：“对了，回去问问你兄长，他什么时候能回官署署事，跟他说如果准备好了随时欢迎他回去。”</p>
何珞珂更加欣喜，爽快答应：“好，我记住了，顾大人。”</p>
顾清桓目送她活泼的背影远去，然后转身往回走，珍惜地看着手里的小玉瓶，进入府门，眼看前苑已经空了，顾清宁不见人影。</p>
他走向后院的工房，果然找到了她，她正伏案作图，身边堆满废掉的稿纸，神情专注冷静，完全不见方才的激愤模样。</p>
他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习惯用忙碌麻痹自己。</p>
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姐姐……”</p>
顾清宁连头都没抬一下，“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p>
他走进去，讨好道：“我不忙，我陪陪你……”</p>
她道：“可是我很忙，没空理你。”</p>
顾清桓问：“姐姐，你还在生气啊？”</p>
她手里的动作都没停过：“我没生气，我只是想清风了，他就从来不会把我不想见的人招进家来……”</p>
顾清桓心中纳闷，无奈地摇头：“好啦，我的错，姐姐你就不要伤心了。”</p>
“你是真不想我伤心啊？”她终于抬眼看向他。</p>
“当然。”顾清桓见有转机，连忙应道。</p>
她又问：“那我说的话你听吗？”</p>
“当然，你知道的，我可比清风听话多了。”他趁机抬一下自己，在姐姐面前卖乖。</p>
顾清宁的目光掠过他腰间的配饰玉瓶，非常郑重地看向他，问道：“那我要你以后不准再见何珞珂，你能答应吗？”</p>
顾清桓心里咯噔一下，在她说出这个要求的那一瞬，他突然感知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心痛和酸涩，这种感觉似曾相识……</p>
或是那样熟悉……</p>
这么多年来，因为那个被他珍藏在心底的女子，这种感觉时常萦绕在他心头，又痛又无可奈何，在她说不想嫁给自己的时候，在她说要嫁于他人的时候，在她说他不该管她家事的时候……</p>
未曾想过，此刻会因为另一人有了这样的感觉……</p>
他愣怔了一会儿，茫然无措。</p>
顾清宁看他的神情，便知他做不到，正又要生气，却听他点头道：“好，姐姐，我答应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