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点头。</p>
“华神医是在试配什么新药方吗？是治什么病的？”她禁不住追问下去。</p>
扶苏低头想了想，似乎是觉得不应该对她隐瞒什么，于是放下药篓，拿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以作答。</p>
顾清宁看着她写，随着她写出的字，一个一个地读出来：“男……子……不……育……隐……症……”</p>
“是治这病的？华神医怎么在研究这种病……”她难免多心，思虑起来。</p>
沉默思考了一会儿，她小心地问扶苏：“扶苏，华神医有跟你说，他是在为谁配药吗？”</p>
医者研习病理药方并无异常，可华神医终归曾在太医院供职，他接触的病者非富即贵，很容易让她开始有所怀疑。</p>
顾清宁想着华神医，又想起自己之前就很不明白的一个问题，因为事情太多，她几乎是把那个问题抛之脑后了，而此刻她不得不深思。</p>
华靖庭刚过不惑之年，怎么这么早就从太医院退职了呢？甚至比他师叔辈的唐之乾老御医还早了两年。这不是很奇怪吗？华神医的医术已然登峰造极，像他这种年纪，和他本人高傲心性，他完全可以进图前程的。为什么连太医院首席太医的位置和荣誉都不去争一下？</p>
越想，顾清宁就觉得越诡异，对，就是诡异。</p>
联系种种她了解的关于华靖庭的事情，什么东西药王，什么长生教长生药，还有华家唯一后人华若倾的早亡……真的都太不寻常了。</p>
再深思，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一个人。</p>
就是当今圣上。</p>
顾清宁一边念着，“这药……不会是为……谁专门配的吧？”</p>
一边抬头看向扶苏，然后与扶苏透彻的目光不期而遇。</p>
对视一刻，扶苏只是点了下头。</p>
她没有说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顾清宁却好像听到什么在耳边乍起的巨响，一时惊得缓不过来。</p>
陛下已经年近三十，嫔妃虽不多但也不少，而至今无有子嗣……</p>
顾清宁想通了这些，自己都被自己的猜想吓到，更别提加上扶苏无声的暗示。</p>
她不知道扶苏知道了多少，或者华神医有没有跟扶苏说过什么，或者扶苏也是自己猜到的。总之，这个秘密太惊人了……</p>
她立刻撕了那张写了字的纸，扔到炉火中烧成灰烬，最后看着扶苏，郑重道：“扶苏，或许你已经知道了什么，我不会问你，但是你要记得，这些必须得保密，而且从今以后，不要和华神医有明面上的过多来往……你明白吗？你能不能答应我？”</p>
扶苏也看着她，似乎领略到什么，抿唇思虑一晌，才点头，以作答应。</p>
……</p>
六月，暑天，人难安，就算是在江月楼最清幽的雅间里也是一样，这里有凉茶、鲜果、冰鉴，纸扇，还有透风的窗……却依然不能让人安稳地坐下来，最起码江月楼掌柜江河川就做不到。</p>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额头上挂满了汗珠也顾不上擦，完全就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全然丢了魂，迷了方向，又急又无路可走，只能这样一圈一圈地打转。</p>
雅间内还有一个人，就是顾青玄。</p>
他喝着江月楼特制的解暑茶，却解不了江河川带给他的急躁之感，也无计可施，只能看着他一圈一圈地来回踱步。</p>
“怎么还没来消息？都半天了……这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天啊，千万别出事啊……一定要顺顺利利地……”他一边打转一边碎碎念叨。</p>
顾青玄轻摇纸扇，叹道：“我都多少年没见你这么乱过了。”</p>
……</p>
于此同时，长安城里，有一处比这还“乱”，那便是晋王府。</p>
因为今天萧王妃临盆了。</p>
王妃在房内痛呼了半天都还没能诞下孩子，稳婆大夫换了几批仍不见起色，王爷几次差点厥过去，一府上下都乱套了。</p>
在当晚一更天三刻时，王妃终于生了。</p>
……</p>
二更一刻时，一个江月楼的小厮慌慌忙忙，门都不敲，直接闯进了掌柜所在的雅间，把一封简信送到江河川手上，之后又二话不说出了门。</p>
江河川颤抖地打开那封信来看，顾青玄也坐不住了，走到他旁边来。</p>
纸上短短一句话，却让江河川呆滞了好久。</p>
他看向顾青玄，有些惊喜又失措的样子：“生了，生了，是男孩儿……母子平安……”</p>
顾青玄稍感松了口气，但是神思一转，他又不禁皱起了眉头。</p>
江河川终于坐了下来，难以置信地对顾青玄道：“我有儿子了？青玄老弟，这是真的吗？我江河川有儿子了……”</p>
顾青玄在他对面席地坐下来，无言半晌，尔后一手搭上他的肩，沉重地开口，“不……河川老兄，你得记着，是晋王爷有儿子了，是晋王府，有世子了……”</p>
江河川面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呆呆地看着顾青玄，听他不断地对自己说：“为了他们母子的平安，你不能让这个孩子跟你扯上什么关系，你和她的事情必须得像从未有过一样。河川老兄，你记住了吗？那个孩子会成为晋王府的世子，未来的王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