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虫类，一个个如同鸿毛般坠落，他们的生命是低贱的，极其低贱的。</p>
连一个鸿毛，连一个死物都不能比。</p>
为何会如此，因为他们不会说话，也不会畏惧，更没有所谓大义。</p>
他们只是一个有着生命特征的机器而已，疼会惨叫，生气会嘶鸣。</p>
但无论生前如何，死后都是一片尘埃罢了。</p>
虫类如此，而人又何尝不是如此。</p>
张小河伸出自己的双手，握了握拳头，然后又捏了捏手掌。</p>
他的手掌是热乎的，是有生命的，也是活灵活现的，但更是有温度的。</p>
也虫类不同的是，张小河是一个有温度的生命。</p>
他的血管之中翻腾着热血，心脏无时无刻不在跳动，他的心思会转动，脑子会想事情。</p>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更是一个有灵性的生命。</p>
张小河一愣，随即恍然大悟。</p>
这时间千千万万的生命，都是有灵性的。</p>
有的智慧高一些，有的智慧少一些，但本质上都是最普通的生命。</p>
他本身并不比虫类高贵，或者说他跟虫类是一样的。</p>
世间万物无论贫富贵贱，都只不过是天地的一份子，是别无二致的生命机器。</p>
这便是众生平等。</p>
但作为生命，我们却有着一般事物所没有的一种特性，那就是生命会自己走路。</p>
人会思考，会自己行动，生命可以求那“我命在我不在天”。</p>
这便是生之意义。</p>
张小河内心一片明通，忽然他停下了所有攻击。</p>
虫类席卷而来，每一个虫类眼里都要仇恨，都有愤怒，因为一群闯入者杀了他们的同胞。</p>
在张小河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p>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早就发现，虫类只有简单的智慧，有的甚至无智慧。</p>
他们遵循着一套极为简单的族群规律，同类被斩杀，自然而然会生气，自然而然会报仇，自然而然气势会提升一大截。</p>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所有的情绪都只不过是设定好的程序罢了。</p>
作为冰冷的观察者，张小河只需要利用这些规则，然后引诱敌人上钩，随后一击消灭敌人。</p>
他不需要为此感到任何的怜悯和负罪，因为世间最原始并没有这么多感情。</p>
所谓天地无情。</p>
虫群像一支利剑气势磅礴地冲向了他们，然而虫类不知道的是。</p>
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张小河早就设下了天罗地网，一面又一面巨盾藏在附近的空间。</p>
眼看着所有虫类进入这个范围，张小河瞳孔搜索，冷漠无情地下令围杀。</p>
许多巨盾横空出世，像是一面面巨墙一样，张小河一声令下全部合上。</p>
他们的虫类只有被挤压死亡的结果，如此一来就能够在这里立足。</p>
就在巨盾要合上的时候，空间之中忽然飘荡起一声声乐曲，那是箫管之类的乐器。</p>
呜呜然，如怨女泣泪。</p>
一种自天地而来的悲伤涌入张小河的心底，在那一瞬间他的心出现了一瞬间的彷徨。</p>
但他立刻清醒，狠厉地瞪着眼，血丝几乎蹦起。</p>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碾碎虫群。</p>
为了他们的生存，必须要清除这些虫类，这就是天地之间的冰冷定律，谁也无法改变！</p>
“唉，你这又是何苦。”</p>
那是一阵悠悠的叹息，在空间中回荡。</p>
山体之中，某个山洞内，一个浑身带着镣铐的女子轻轻叹息道。</p>
她的身体长插着十四把尖刀，每一把都有各自的特色，但总体是一个制式的刀类。</p>
她忽然抬起了头，发丝之下的一双紫色眼瞳，透过山体看向了远处的张小河。</p>
“小孩，我说你呢。”</p>
张小河浑身一抖，显然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他皱了皱眉头，问道：</p>
“什么何苦？”</p>
他隔着山体，也看到了山洞内的人。</p>
那是一个女子，她的样貌年轻，双手双脚带着镣铐，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的身体上插着十四把刀，每一个都散发着惊人的气息。</p>
这些刀似乎是专门用来封印她的，之前每说一句话，十四把刀类都会镇压她的身体。</p>
“你是什么人？”张小河拧着眉头，神色严肃。</p>
林寒雨忽然抬头看向张小河，她听不到紫眼女子的话，因此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p>
出于对张小河的信任，她没有多话。</p>
山洞之内的女子忽然低沉下头，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再次抬头他的一双眼睛已经变得一片通红。</p>
她的声音阴沉森然，邪气十足。</p>
“我是大魔头，我的名字叫做封绝。”</p>
张小河摇摇头，说道：“没听说过。”</p>
面对邪气十足的紫眼女子，张小河丝毫不惧。</p>
“但是在多年之前，一个人抓到了我，把我封印在这里，给我讲了许多故事，让我改过自新。”她慢慢讲述着。</p>
“然后呢，你改过了？”张小河不是很清楚大魔头是什么，但他隐约能够猜测到。</p>
在封绝的身上，张小河感受到了一股跟武神截然相反的气质。</p>
武神的善良的，她就是邪恶的。</p>
武神是柔和的，她就是暴虐的。</p>
两者针锋相对，根本就是两路人。</p>
紫眼女子的神色恢复如常，所有人邪意全部收敛起来，她语气温和，微笑着说道：</p>
“没有，他可能想不到，过了这么久，我依旧是原本的我。”</p>
听她说完之后，张小河边不再理她，这个时候他才惊讶地发现，前面的画面竟然是静止的。</p>
无论是虫群，还是巨盾，全都是静止不动的，然而身边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异常。</p>
“求我，我就告诉你原因。”紫眼女子脸上挂着微笑，看着张小河颇有兴致地说道。</p>
“求你，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张小河语气冷淡，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机器一样，说道。</p>
“你这小子，傻得可爱。”紫眼女子忍不住笑道。</p>
他并没有感到生气，也没有着急，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她告诉自己原因。</p>
然而，封绝并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就算张小河求了她，都没有说出半点原因。</p>
张小河就这样呆愣地站着，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p>
一群虫类，停在半空中，他的姿态各异，有的展翅，有的折返，还有的是向着前面猛冲，已经快要冲出巨盾的范围。</p>
而那几面犹如钢铁墙壁一样的巨盾，则悬停在半空中，看样子就要合在一起，碾碎虫群。</p>
然而这些画面都是静止的，前面的世界像是变成了一副巨大的画卷，一切事物都是静止的。</p>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张小河就这样安静地站了三天三夜，从始至终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始终是站在原处不动弹，像是一个雕塑。</p>
紫眼女子一脸微笑看着他，也像是一个雕像一样。</p>
这是张小河身边的人全部都静止了下来，天地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行一样。</p>
一个月过去，张小河依旧没有说半句话，他站着一动不动。</p>
半年过去，世界依旧是静止一片。</p>
十年转眼消逝，在十年后的某一天，张小河忽然醒了过来，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p>
然后又看了看周围静止的一切事物，一切都没有改变。</p>
张小河有些不耐烦，冲着山洞内的女子大喊道：“你告诉我愿意啊，我求你了。”</p>
之前如同雕像一样的紫眼女子，也开始有了些动作，她说道：</p>
“这才对嘛，你这孩子就是玩心大。”</p>
张小河不知道这个女子在说什么，但他清楚一点，这个静止的世界一定是她搞得鬼，她到底有何种神通。</p>
“比之前丢了魂，你把自己比作天地，灵魂因此无法居于这个躯体之中。”紫眼女子说道。</p>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我一样，带着满心的邪念以魔神之心重归世间。”</p>
“或者存本真圣心，当一个光明正大的正神，你自己选吧。”紫眼女子微笑着说道。</p>
某人听完之后，微微一愣，当即说道：“肯定是正神啊，谁要当魔神啊。”</p>
张小河不用想都会选择正神。</p>
“很抱歉，你现在的修为不到，还无法成为神仙一类。”女子轻声笑道。</p>
“……你骗我。”想想也是，神灵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成就的。</p>
当初看到武神，觉得也没有什么，之后他慢慢发现，师父或许要比九级的生命还要厉害得多，成就神灵肯定不简单的。</p>
“不过，我可以教你成为神，只要你拜我为师，我就教你。”</p>
原来紫眼女子是打的这个主意，不过之前她自称为魔头，难道她是魔神？</p>
想到这里，张小河自然而然地问出口，得到的结果是肯定的。</p>
紫眼女子就是一位活生生的魔神。</p>
张小河觉得不能跟她走得这么近，师父跟她是相反的，他们肯定是对立的。</p>
“你快放我出去，我还忙着呢。”张小河叫喊道，虫类还需要一些力气处理掉，然后他们就能住在这里，过上稳当的生活。</p>
一直以来，张小河就求一个稳稳当当，平平安安，其他的事情他不想参与太多。</p>
听了他的话，紫眼女子看着他，笑骂着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亏我还用了一半的修为帮助你呢，你就这样对我。”</p>
张小河恍然大悟，原来之前想到那些都是她搞得鬼。</p>
这是张小河注意到了自己的神储存量，竟然一下子多出了一万个单位。</p>
这让他感到十分吃惊，半天说不出话来。</p>
“你帮我办什么，我们非亲非故的。，而且我是有师父的。”张小河略微有些纠结，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他都不会答应成为紫眼女子的徒弟。</p>
但是她给了他自己的一半修为。</p>
张小河想不通，也觉得很奇怪。</p>
“小孩，我并不是在帮你，我只是心血来潮想这么做而已。”紫眼女子说道。</p>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成为我的徒弟，然后带着满心的邪恶杀了这些虫类。”</p>
“或者，你放过他们，有我帮忙他们不会伤害你。”</p>
不用想，张小河的决定就是放过这些虫类。</p>
在他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紫眼女子微笑地合上双眼。</p>
随后周围的时空开始流转，张小河的所有宠兽全部变回卡牌形状，回到宫殿之内。</p>
在紫眼女子的牵引之下，一行人来到了紫眼女子面前。</p>
“这里是哪里？”顾念四处看来看去，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p>
忽然，一团团漆黑火焰从地面燃起，随后照亮了整个山洞。</p>
张小河盘腿坐在女子面前，她双手托着腮，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就是一直看着，也没有说话。</p>
“小孩，你还想看到什么时候？”</p>
张小河扭过头，拉上了林寒雨的手，没有管女子，而是高兴地跟林寒雨说道：</p>
“咱们能在这里住下了。”</p>
“太好了。”她长出一口气，以为这个忽然传送，是张小河搞的鬼，也没有多加猜忌。</p>
之后的日子就平和了许多，几个人在这里安了家。</p>
他们会捡一些柴火回来，好不容易晾干之后，迫不及待地点上。</p>
一团火光燃起，火焰在柴火之间摇曳生长，看着让人有些想要入眠。</p>
“小孩，火焰是木头生出来的，你是我生出来的。”</p>
张小河没有理这个声音，就像是耳旁风一样，对于封绝所说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p>
“小孩，睡觉的时候注意盖被子。”</p>
张小河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到他说话。</p>
过了几天，他们几个人出去了一趟，一路上遇到的虫类，竟然都没有攻击他们。</p>
张小河觉得很神奇，难不成他放下屠刀，虫儿们立地成佛了？</p>
他的心里疑惑万分，但也没有多言。</p>
这一趟出来，他们找了很多食物，还有一些柴火。</p>
当天晚上，他们大吃了一顿，大家都笑得很开心，都吃得饱饱的。</p>
人生最大的愿望其实就那么简单两点，身体暖和，肚子填饱。</p>
洞内烧着干柴，很是暖和，食物吃得饱饱的。</p>
张小河今天很高兴，吃了许多。</p>
果然，封绝的提醒如期而至。</p>
“小孩，注意吃饭不要太撑了。”</p>
“知道了。”张小河有些抱怨地说道。</p>
“知道什么？”旁边的林寒雨一脸的茫然，她似乎是看不到，张小河也不想她知道，于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敷衍过去。</p>
这天晚上，他明明没有喝酒，却有些醉意，说话也口无遮拦，他开着玩笑说道：“那些虫儿不杀我们，看来是放下屠刀了，哈哈哈。”</p>
一旁的众人疑惑地看着他，张小河察觉到了不对劲，赶忙跑出山洞。</p>
他看到山洞外面，一个个虫类到处飞翔，他们逍遥自在，就像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精灵。</p>
洞内几个人交换了眼神，林寒雨跟了出来。</p>
她安静地站在张小河旁边，他的眼中有光明，指着四周的虫类说道：“你看看他们，以前他们很暴躁，现在一个比一个安分。”</p>
虫儿慢慢飞着，很是美好。</p>
“哪有虫？”</p>
哪有虫，这像是一个魔咒一样，冲入了张小河的头脑，险些让他头脑爆炸。</p>
“就在……就在四周。”</p>
林寒雨四下看了看，摇头说道：“没有，一个虫也没有看到。”</p>
“在这里，哪里，还有那里，到处都是啊。”张小河有些抓狂。</p>
他趴在地上抱着头，现在他头痛到眼里都流了出来。</p>
林寒雨从身后抱住了头，大雨将两个人淋湿，她温柔地说道：“我没有看到，你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事？”</p>
“当时我们打败虫类之后，你就一直怪怪的，一路上我们带着你到这个山洞，你也在发愣。”</p>
张小河的脑子更加混乱，脑袋愈发疼痛，他的大脑像是裂成了两半，剧痛无比。</p>
忽然一直柔软地手抚摸着他的头，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p>
“小孩，就是她说的那样，虫儿们当天已经被你我联手杀死。”</p>
张小河抬起头，看到了面前这个紫眼女子，她的脸上很温和，一点也不像是魔神。</p>
他的心情慢慢缓和了下来，记忆也在恢复，慢慢地他想起了之前的一切。</p>
林寒雨眼中净是关切和担忧，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出了什么问题。</p>
“我没事。”他先安慰了林寒雨一番，随后回到了山洞之内。</p>
他来到了那面墙前面，在他面前是一个身上插着十四把刀的女子。</p>
他跪伏在地上一拜，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她问道：“你我到底什么关系？”</p>
封印中的女子忽然露出了笑容，说道：“小孩，我说过就像木头生了火一样，我生了你。”</p>
“我是你的魔道母亲，你是我的魔道子嗣。”</p>
“为什么？凭什么？”张小河很是不解。</p>
“你当初魂飞魄散，是我给你找回来的，然后我给了你一颗魔心，你会出现记忆丢失也是因为，魂心重铸的原因。”</p>
张小河竟然对此毫无察觉，不过也算是明白了大部分事情。</p>
“也就是说，你先给我你的一半修为，我承受不住魂飞魄散，你又给我救了回来？”</p>
“不对哦小孩，是你的修为跟我的修为性质不同，产生对冲把你给冲散了，然后我给了你魔心，在把你给重组回来的。”</p>
张小河无法形容内心的感觉，他对于自己的魔母并没有反感，但是她这种行为属实让他不好受。</p>
“我讨厌你，封绝。”张小河想了想说道。</p>
“我在帮你，就算你成为两人魔神，你也可以试着魔心善用，虽然不太可能。”</p>
“封绝你为什么要怎么做。”张小河一点也不恨她，因为此时的封绝已经成为了他的母亲。</p>
这是一种来自灵魂方面的亲近。</p>
“不为什么。”封绝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那些虫儿我给你留了下来，其实你不想杀他们的，我知道。”</p>
“你是个好妈妈。”张小河又想了想说道。</p>
“我给你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封灵，我身上有十四把刀，每一把都是为我的子嗣准备的，作为我的第一个子嗣，我把心上的封灵刀给你。”</p>
“我叫张小河，不叫封灵。”说着他伸出手取出了封绝心上的那把刀。</p>
封灵刀一拔下来，立刻变成一道流光，回到了他的身体内。</p>
“刀的灵体已经给你，还有刀的本体藏在地下。”</p>
张小河开始伸手刨地面，不久之后他挖到了一个木板。</p>
随后他找到了一个木棺，封绝示意他打开。</p>
张小河拆开棺木，之剑灵里面躺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那肉身吹弹可破，样貌也很美。</p>
而这一具尸身之上，插了十四把刀，三把在头，十把在身，唯有一把在心脏。</p>
“找到十四个孩子，我就会再次出现于世间，虽然已经过了无数了破碎时代，但我仍然会让一部分人想起，本源时代的往事。”</p>
张小河把她的话牢记在心里面，然后伸出手，取出来母亲身上的那一把封灵刀。</p>
“封绝，你有其他孩子吗？张小河忽然问道。</p>
“从遥远时代到现在，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她温柔地抚摸着张小河的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