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姨,是我,澈儿。”她隔着门答。
门开了,露出余氏满是皱纹的笑脸,半白的头发梳成小髻挽在脑后,衣衫虽旧却干净整齐,想来过得还算自在,没有受到苛待。
殷澈放下心来。
“丽娘,快出来,是澈儿来了。”余姨冲里屋高喊。
殷澈含笑将手里的大包小包东西提近屋内:“这是给余姨和丽娘带的一点东西,不要嫌弃才好。”
丽娘赶紧去帮手,和她一起提东西。
余姨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澈儿这么客气做什么,能来看我们便是心意,提这么多东西,多破费!”
这么一说,殷澈更不好意思,这几尺布几盒点心一些珠钗脂粉什么的都是她从椒明殿拿的,说来说去,拿的都是郑寤生的东西,要谢,该谢郑寤生才是。
丽娘嗔怪地望了母亲一眼,热情拉着殷澈的手,笑吟吟看着她。
余姨擦了擦手,去厨房端来一盆粥和三副碗筷搁在桌上:“不知道澈儿会过来,也没准备些好吃的,就和我们凑合凑合吃一顿吧,中午余姨给你做好吃的。”
殷澈很自然地拿起木勺给三人盛粥:“这样就很好,我就是过来蹭饭的,余姨别为了我费心。”她先给余姨盛了一碗,第二碗盛给了丽娘,第三碗才给自己。
三人坐在桌边喝粥。
小门小户的人家,没有王室各种繁文缛节,反倒悠闲自在。
“余姨,你们如今是租在这里的吗?”殷澈捧着粥碗,明知故问。虽然木三派人简略告诉过她事情经过,但是她还是想从余姨口中亲耳听到。
“是啊。”余姨感概着,“说起来这件事情真得感谢那位木三大人,他不仅帮我们找好了住的地方,还帮着添置了这一应物什,不然我们孤儿寡母两个,不知道还要受多少苦。这地方位置不错,租金也公道。说起租金,丽娘,吃完饭你把下月的租金先给文老板送过去。”
丽娘点点头。
母女两个为求安心,都是提前一月付下个月的租金。
殷澈笑道:“既然如此,我和丽娘一起去吧。”
“好好好,不妨在街上逛逛,想必出一趟宫不容易。”余姨满口答应,“我们母女能有今天的日子,都得感谢殷姑娘,那日若不是殷姑娘仗义,挺身而出,我家丽娘恐怕已经……,如今还带我们来新郑,又事事关照我们。”说着说着,不禁泪眼婆娑起来。
这样明晃晃将感激挂在口中,让殷澈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赶紧劝解:“余姨你想多啦,我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没做什么,好人有好报,您和丽娘这么好的人,合该有好报的。”
三个人在说笑中喝完了粥,余姨起身收拾碗筷,殷澈和丽娘出了门。
二人走过小巷,在岔路口上了主街,往左转。
新郑和天子王都成周类似,等级分明,最直接的体现便是在住宅上面,达官显贵多紧邻王宫而居,穷人则居住在城墙边缘地带。这位房东文老板想必是个富人或者士族,丽娘一路带着殷澈往富人区而去。
文老板不在,租金是文家的帐房收的,记了账。
殷澈和丽娘往回走,她是个不安分的,一路上左顾右盼,见到什么有趣的都要上去摸摸看看。
丽娘跟在后面,手里捏着钱袋子,就准备看她看好了什么东西,随时买下来。
两个姑娘家,一个一身白裙,一个一身粉衣,穿白裙的那个温婉雅致,穿粉衣的那个活泼灵动,颇像一对嫡亲姊妹。
“老板这个多少钱?”殷澈在一个卖丝线的街摊钱看上了一束红色丝线,想着这个可以买回去给采雪,绣在衣服上。
“姑娘眼光真好!两个刀币。”
丽娘摸出两个刀币来,正要放进小贩手中,“啊!”头顶上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紧接着,几块软中带硬的物体掉下来,落在地面丝线摊子上,摔得血肉模糊,几滴鲜血减到老板脸上。
这才发现,原来这些物体右手右脚,口眼俱全,并且勉强可辨其上穿着的家丁服饰。
“啊!”殷澈和丽娘吓得连连后退。
“杀人啦!杀人啦!”街上人群轰然骚动,围观者有之,受到惊吓避事者亦有之,那丝线老板受了这一吓,竟然丝线摊子也不管了,直接晕了过去。
殷澈两人抬头向上望。
那是一座在新郑颇有名气的酒楼,此时二楼雅间的窗口空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披头散发,哭得竭斯底里。她左手抱着个小孩子,右手举着一根锐利的发簪,尖锐的那头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别过来!你们谁都不许过来!”妇人竭尽全力大喊,嘶哑的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尖锐刺耳,很明显,这个妇人已经半疯了。
一群持刀拿剑的黑衣侍卫包围着她。
“我家老爷是上大夫!你们谁敢动我?”妇人吼道。
领头的侍卫把利剑往地上一插,冷笑道:“没听过新律说什么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家老爷犯了罪,就得受罚!”他从背后抽出一张帛书,在妇人面前抖得哗哗作响,“看见没?抄家令!你们褚家与人勾结,欺上瞒下,贪赃枉法,证据确凿!王上亲自颁布的抄家令!一应财产全部收归国库,无论男女老幼,全部发配边疆!而你,昨天晚上拒不受逮,甚至带着儿子,卷了钱财,私自外逃,罪加一等!劝你好好束手就擒,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