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寤生有点想回避这个问题，然而迎着近在咫尺的脸颊和扑扇扑扇的睫毛，清冽眸光流转的双目注视下，根本藏不住任何秘密。
他点点头。
“呀！”殷澈一声惊呼，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可是得到证实之后，似乎更高兴了呢。
小小一朵冰牡丹，要雕得这样逼真动人，不知得花多少时间和精力。
“寤生真好！”同样的话语她不知说了多少遍，然而这一次，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伸出双臂抱了眼前人一下。
郑寤生一愣，澈儿鲜少有不撒娇主动拥抱别人的时候，反手摸了摸殷澈的头发：“晚宴时间快到了，去太极殿吧。”
周边宫人如冰雕般肃静，与己无关的事情一概不闻不问，年轻君王执着红衣女子的手脚步轻快走在前方，他们在后面静默跟随。
除夕晚宴的地点不是作为朝议之所的太极殿正殿，而是偏殿，诸如国君登基、大婚、除夕等经常举行宴会的地方。
因为提倡节俭，殿内外宫灯也没挂，还延用着去岁的旧灯笼，一应瓷器碗盏也是旧物，幸好手脚勤快的工人们将其擦得蹭亮，食物热气腾腾端上食案，这才透出几分过节的喜庆。
虽然只是普通的宴会，但是除夕之夜意义非凡，除了王室成员，还宴请了祝聃、祭仲等几位颇受倚重的大臣。
太后姜晏、王叔子吕等人早已等候多时，只待国君一来，便可开席。
郑寤生领着殷澈步入殿内时，群臣叩拜，君臣见礼完毕，郑寤生吩咐开宴。
众人的目光一时落在郑寤生身上，一时又落到他身边的红衣美人身上，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哎哟喂？这不是王上身边新提拔的那个侍卫吗？原来是个女子啊！
等等，女侍卫带上除夕宴会干什么？
殿内目光交错，各人暗自揣测王上是不是要宣布点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
若说跟王室有关的、能让各方朝臣竞相关注的、后宫里的事情，不是立太子，就是立君夫人了。
立太子嘛……咳咳，王上这个年纪还早了点，立君夫人……这女侍卫是什么来路？哪家的女儿？没家族没靠山？那就是贫民家的女儿了，什么时候听说过贫民家的女儿坐上过君夫人之位的？
郑国的君夫人，少说也得是国君之女才配得上啊。
不过如果不是立君夫人，封个妃子也没什么，毕竟哪国国君不是妻妾成群呢？远的不说，就说前代国君，郑寤生他老爹，后宫里储备的美人便多得数不过来。
十几双耳朵支起，等待着国君说点什么。
殷澈被郑寤生按着坐在席上，祭仲垂下眼眸不敢直视美人，而君夫人瞥见那抹红色身影，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红衣美人像一枝刚从枝头摘下的红梅，带着鲜活明媚的张扬气息，惹人怜爱不已。
郑寤生掀袍落坐，悠悠道：“殷大人自幼与孤相识，三番两次舍生忘死救孤的性命于危难中，孤甚感激，故此带在身边，殷大人性命等若孤的性命，各位可明白？”
底下响起一片唱诺声。
是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搞了半天，压根儿不是什么封妃封君夫人，不过是个有些得宠的侍卫而已。
国君喜欢，便带在身边多看两眼，哪天看不顺眼了，您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女侍卫怎么了？女刺客还一抓一大把呢，人家楚国还出过女国相呢。
各人入了席，一时间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祝词满天飞。
“祝王上千秋万世、基业永存！”
“祝郑国盛世绵延，锦上生花！”
“……”
殷澈第一次参加这种高级别的宴会，小心翼翼，唯恐自己犯了错，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充当花瓶。动筷子前也是先观察旁人是怎么做的，然后自己才动手。老实说，真不如她在椒明殿吃饭快活自在。
王室成员和文武大臣的祝词一波接着一波，酒盏一盏接着一盏，殷澈不知道郑寤生喝了多少杯，不禁有些担心他会不会醉倒，毕竟也没个可以帮忙挡酒的，但看他双眸清明的模样，分明是没有半分醉意，才放下心来。祭仲没怎么喝酒，也没怎么送祝词，大半时间用来观察殿内诸人的神情，以及眯眼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实则是在欣赏对面的红衣美人。
倒是太后，坐了半晌功夫，便说有些困倦，告辞回宫休息。
郑寤生没说什么，行礼恭送太后离开。
姜晏一走，郑段也想跟上，送母亲回去，却被姜晏拜拜手留下，她自个儿由贴身宫女莫濡扶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