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华殿外的花园连着御花园这个大园子,殷澈同几个年轻的小宫女人手一个风筝,背风而立,转动线轴,看着风筝高高飘起,惊呼和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姜晏在旁边也看得笑意盈盈。
“娘娘,快来!您也来试试。”殷澈一边飞快地放线,一边频频回头冲姜晏喊。十来个风筝里,就数她的风筝飞得最高最稳。
“哀家一把年纪,还放什么风筝,你们这些年轻人多玩玩才是。”姜晏笑看着她们。
“怎么会,放风筝哪有年龄的限制,娘娘您快来,可好玩呢!现在风力正适宜!”
小宫女们也跟着起哄:“是呀是呀,娘娘您快来。”
禁不住大伙儿的再三要求,姜晏终于起身,走到殷澈身边,她还是当年在申国时放过风筝,许久不碰,手都生疏了。
殷澈耐心指点:“娘娘拿着这里,手放在这里,小心别被线刮伤了。”
姜晏人有些紧张,一紧张便容易犯错,她笨手笨脚,险些将线轴掉落在地,殷澈一把接住,再试,终于掌握了方法。
“对,就是这样。”
仰头看着手里的风筝在天空高高飞舞,年轻时候体验过的久违的自由和快乐之感仿佛一瞬间回到身上。姜晏做了多年恭敬端肃的后宫之主,此时仿佛变成了多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殷澈看时机差不多了,悄然冲采雪比了个动作,采雪会意,踩着小碎步在宫女队伍中悄无声息退下。
听到采雪禀报“殷姑娘有请”,郑寤生推了手边事物,来到园子里,看到放风筝的一群人,瞬间明白了殷澈的用意。
难为她这样用心良苦。
郑寤生心里虽然别扭,却勉力压下不适,迈动步子走向人群。
“拜见王上。”
周遭宫人问安之声响起,姜晏才后知后觉,愣神之后,一惯冷若冰封的表情爬上脸颊。
“拜见……太后。”郑寤生给她请安。
殷澈期待姜晏能看在心情好的份上,别给郑寤生甩脸色,两人能够像寻常母子那般相处一次,不求多亲近,至少能够心平气和说说话吧。
看到郑寤生的一瞬,姜晏心里已经开始怀疑起殷澈。
向来不踏足延华殿的人,出现得这么巧?
她把线轴往殷澈手里一放,脸上带笑眼神已经冷了七八分:“这么巧王上也在园子里?”
早知道你要来,哀家就不来了。
殷澈脑子疯狂转动,觉着这么多人在场,母子二人如何能敞开心扉呢?她手上一使劲,风筝线断了,失去牵扯的风筝一忽儿乘风远去。
“哎呀,风筝被吹跑了。”殷澈佯装失望,姜晏和郑寤生都望向她来。
殷澈踮脚向风筝飞走的方向望了望,吩咐一干宫女:“飞走了可怎么好?你们快去找找,没准儿能找回来。”
太后和王上都没说话,其他人都知道这位殷姑娘在两人心中的地位,她的话无人敢不从,瞬间四散开来,追风筝去了。
园子里只剩下三个人。
此时还不明白殷澈是何用意,姜晏就该自称姜傻子了。
可惜,她还是没有心向自己。
“太后,王上,要不去旁边坐坐?每准儿风筝一会儿就捡回来了。”殷澈试探性征求两位大神的意见。
姜晏今天兴致颇好,微微一点头。殷澈赶紧扶着她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吹了吹石头桌上飘落的几片花瓣。
郑寤生垂手立在一旁,无话可说。
殷澈瞧这这对母子,一会儿瞅瞅这个,一会儿望望那个,盼望有一个能先挑起话头,偏偏就是没人说话。她心中焦急,平日里那么多话,怎么这会儿就都哑巴了呢。
于是她只好自己找话,抬头望望天:“这园子里的花开得真好啊。”
郑寤生:“不错。”
姜晏:“挺好。”
殷澈:“……”
殷澈低头,目光落在地面上:“地扫得真干净。”
郑寤生低头,满地落英若是没有遭到美人们的一顿踩踏,或许堪称一自然野景……他硬着头皮,不吱声。
姜晏也不说话。
这就是尴尬的妙处,人多的时候,所有人一起尴尬,便不觉得尴尬了,但是当几个人待在一块儿,一点点尴尬,便特别尴尬。
殷澈无论如何没话找话,也觉得自己绷不住了:“也不知她们找风筝什么时候能回来,太后和王上要不要喝点茶用点点心,臣去……”她心中泪流满面,暗暗道下次再想当和事佬一定要先把话头想好了再开干。
“澈儿,不用忙活。”郑寤生叫住她。
“是啊,忙了大半晌,你也累了,哀家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姜晏也开口,“既然王上在此,哀家倒是有一事,想和王上细细说道说道。”
她看着郑寤生,正色道:“王上已经成年,至今却尚未封妃,后宫空置于国不利,哀家看斐氏一族的嫡女端雅恭谦,不如拿其为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