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可惜了。”</p>
话一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遗憾无奈，我忙掩住嘴，只恨自己怎着突然文艺起来，抽那啥疯。</p>
除了我本身的异常之外，最令我感到奇怪的，莫过于月老和司命。他们的脸色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铁青起来的，两人偷偷互瞄对方一眼，我只觉疑惑，还来不及摸清他们使了些什么眼色，月老又发话了，他尴尬地搔搔头，解释道：“无心之过，无心之过……”</p>
说的同时已是捏好诀把狼藉收拾干净，他朝我摆摆手：“行了，这没你的事，你先下去吧。”</p>
我撇撇嘴，接收了月老不可违抗的眼神后，这才认命的转过身，迈步走出屋外。</p>
往前走了几步，我悄悄回过头，竟发现司命那家伙在打量我，瞧我看他，那眸中仿有精光一闪而过，却是转瞬纵逝，很快便移开了目光。</p>
本是想待在外头贴墙偷听的，怎料里头大神仙竟阴险地下了符咒，这也真是的，我堂堂碗仙又不是小偷，这样做犯得着吗?我觉得我的自尊心以及节操有种被强烈受辱的感觉，索性也不屑听了!仰头朝外看风景去。</p>
晾在外头约莫小半个时辰，三位大神仙这才磨蹭完毕，终于肯出来供人瞻仰了，领头的月老一见我即是低声吩咐几句，示意着我这服务生小妹要好好作完欢送的任务，用依依不舍的眼神去门口目送他们的背影。月老不忘拍着我肩膀交待着：记住，务必眼中要泛泪、挥手要缓慢、呼喊要诚恳，笑容要灿烂，母儿好棒棒，这个重责大任就决定是你啦!</p>
当下闻言，谙于身后还有两位客人，我表面上带笑很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却想着等会儿要用什么来把月老那货打爆。客套几句后，送走两位大神，我倒还真的待在门口，朝他们的背影默默望了过去，一面幻想着属于二人的耽美剧场。</p>
其实司命跟仙尊的身高是差不多的，同样地身材挺拔，行姿优美，两人一黑一白，兜在一起便是强烈的对比颜色，可这样看来，结果最先吸引人的，却往往还是白色，那接近光明的颜色。</p>
那属于主要角色的颜色。</p>
我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看我今天穿的衣裳，是我最常穿的青绿色长摆仙服，而且是那种有点偏黑的墨绿色，这在女仙群的审美观里是挺不讨喜的，大部分的女儿家都喜欢偏浅一点的颜色，像是粉红啊粉蓝啊，或者就干脆一点来件纯白贞洁小白花，而那种具有朦胧美、梦幻感的纺织丝绸于质料中是最好的。</p>
可我就是喜欢我这青绿色。</p>
我突然间就想起那时飞升不久，破碗公就以高我整整六倍的仙龄，用一种极其幼稚的动作和表情指着我打转取笑，说我这样子根本就是个天然有机蔬菜。</p>
而且不是普通的菜，是特别的菜。</p>
我静静地仰头望天。</p>
眨眨眼，果断的转过身子，恢复我躲来月老府的最大初衷。</p>
走入屋内，定眼一瞅，月老难得的端坐于席上，他腰杆打直，两手拄于胸前，微低着头，眉间蹙成川字，俨然又在装高深莫测。</p>
看这情形，我翻了眼白眼，缓缓挪到他身旁坐下，用肩膀撞了撞他，揶揄问着：“唉哟我的月老爷爷，您方才跟两位仙者是谈了哪些要紧大事啊?竟还要小仙我奉茶水外加守门，您老真行啊……”</p>
“小母儿。”</p>
月老低低地唤了我一声，以一种认真严肃的表情注视着我。</p>
我挑高了眉，两手学着他拄在胸前，也不说话，看这老人家想玩哪一招。</p>
就这样僵持了半会儿，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道出一句：“这下子恐怕是要变天了。”</p>
他长吁一口气，用一副心事无人知的沉痛表情瞅着我，看我满脸莫名，这才拍拍我的脸，语气爱怜却隐有埋怨道：“好了，讲再多你也是不懂的，你怎么可能懂呢?造孽啊!唉，罢了，我的母儿好乖乖，这里没你的事了，话说王母又与天帝吵架，那眼泪喔……你还是快去收衣服吧。”</p>
“收你个大头鬼……”我耐心的听他废话，却忍不住一声大吼，气得整个人跳了起来。这老头一直疯狂踩我地雷，虽说这人平常就挺脑包不靠谱，可今日已是不正常到莫名其妙了，我逼问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在那边小媳妇哀怨样!”</p>
“小母儿你竟然骂我……”月老本想再摆出那副苦瓜脸，看我瞪他，这才收敛了起来，略有迟疑地问我：“你今日见着了仙尊，可有觉异样?”</p>
我颇为狐疑：“能有什么异样?”看他满脸探究，我想了想，诚实答道：“的确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p>
“果然啊，果然啊……”月老神情纠结得跟被逼去吃屎一样，却是不答反道，语带斟酌：“这个啊，小母儿，爷爷说个故事给你听听，你说好不好啊?”</p>
我难得地点了点头。</p>
几刻钟后，轮到我的神情纠结得跟被逼去吃屎一样。</p>
我抱着头，有些不敢相信我的前世是如此狗血老梗又自虐，直觉性地认为这必是他们瞎掰出来的，更何况，我这五百年可从没听过仙尊有什么仙配呢!</p>
“你没听过是正常的，这可是仙界机密，没多少人知道的。”月老顿了顿，又道：“因为仙尊的七世情缘并没有真的完成。”</p>
他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所谓的七世情缘，是指经过前六世苦恋，第七世即可美满成全。可仙尊在第七世时，并没有与神女功行圆满，因为他在最后发疯了。”</p>
“为了你而发疯了。”</p>
我瞪大着眼，已经没有话语可以表达出我此时的震惊，好半晌，我咋舌：“这、这还真是……”</p>
“——坑爹又雷人啊!”月老两掌一拍，捏了白胡子一把，万分感叹，“而且他还和你一样，饮了那孟婆汤，把所有纠葛都忘了，真不知是万幸还是不幸呢。”</p>
“只不过今日也不知怎着的，隔了五百年竟跟着司命那厮，跑到我府上来，这实在叫人想不明白啊……”</p>
此时我脑子一片空白，发楞着，已无暇顾及月老究竟在说些什么。</p>
我不明白这时与仙尊相遇是代表着菩提老祖的什么旨意，可关于前世，我终究是全部忘光了，听月老口中说的，只觉得那是在讲别人的一生，而非我自己本身的。</p>
独自在府外游荡，想了一会儿后心情其实也没什么多大起伏，毕竟那也只是前世的事，如今我也成仙，实在无须被那往事叨扰，更何况那根本是我没有印象的过往。</p>
简而言之，那跟现在的我是毫无关系的，我也不需要有所在乎。</p>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不由得好奇，那传说中的神女现在去哪儿了呢?难道仙尊真的什么都忘光了?</p>
眉头一皱，我觉得案情铁定不单纯。</p>
罢了，罢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我碗母儿是从不走闲闲没事瞎搅和路线的。</p>
抬手直着手臂伸了个大懒腰，我打着哈欠，唤来小云便要回去我在月老府偏院的居处，这才站稳，就瞅见远方有人驾云朝我而来。</p>
——正所谓狭路相逢啊!</p>
“就知道你只会往月老府躲。”</p>
破碗公神情鄙夷，蔑笑一声，整个人挡在我面前就是要堵我去路。</p>
如今受了一整天折腾，我也没心思对付眼前这货，正想着如何打发，便闻一娇弱软语跃入耳际，是满满的撒娇怨妒：“……我的碗哥哥，你就赶紧陪我回去吃饭吧，跟这女的耗着有什么意思，不是浪费时间嘛?”</p>
我往声音来源处斜眼瞄去，卧槽!滚你妈这根本是来放闪的!</p>
就见那女的穿搭着典型小白花玛莉苏打扮，小手死死搂着自己仙配臂膀，也不知是在炫耀个什么劲。</p>
“娟娟，没事的，你先回去，我和我师妹聊一会儿，等下便去找你。”碗公语气是我从没听过的温柔深情，一双瞳底是眷恋满盈，揉碎所有阴冷凶烈。</p>
这情形让我有些怔忡，禁不住双拳紧握。</p>
“好喔，你可不许耍赖。”她吐了吐舌头，笑靥纯真地直囔着要拉勾盖章，成了这才转头离去。</p>
直到她身影从视野彻底消失，碗公才回头看我，他神情已恢复正常，还是那张熟悉机车脸。</p>
“——你想干嘛?”我口气十分不悦，袖里符诀悄悄入掌，小云感应我的情绪急躁，已是准备就绪，抓到时机就好带我离开。</p>
碗公眼眉垂敛，瞥我小云一眼便勾唇笑了，一派轻松道：“你别担心，师兄只是想跟你说说话。”</p>
他负手站直，定定的望着我，语调惬意散悠，“我说师妹，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五百年里连个仙劫也没有，就连仙配也找不到?”</p>
听这屁话，我很是鄙夷：“怎么，有了仙配就真以为自己成了专家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