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雁真也意会到木米眸中的意思，他轻轻颔了颔首，示意没有问题。</p>
在钟离平抚好孩子们躁动的情绪后，小学堂里顿时静谧了下来。</p>
木端正好坐姿，纤细的玉指开始拨弹琴弦，中音域的乐音如玉器敲击般凌脆滚落。</p>
这次两人没有在中间才开始合乐，从一开始那句“汉皇重色思倾国”始，两人一前一后、高亢和低哑的嗓音完美无缺的与琵琶音紧密的结合在一起，共同谱出一段宛如仙乐的美妙旋律。</p>
在场的人无不听得如痴如醉，那样凄怆的嗓音，彷佛能够看到当年七月七日、正是牛郎与织女相会之时，唐明皇和杨贵妃在月夜长生殿立誓的场景。</p>
一曲终了，乐音却犹如在耳盼。</p>
虽然孩童们还不懂何谓人世间的爱情，但却也能从两人的歌声中听出那种愁苦的情绪，悄悄震撼着他们小小的心灵。</p>
而穆子涵和钟离两人自是听得心痛无比，不仅仅是对《长恨歌》中唐玄宗及杨玉环那段情事感到怅然，还有唱出这首歌曲的那两人之间的关系。</p>
“木姐姐┅┅”</p>
忽然有个女孩发出小声的呼唤，嗓音虽小，却像是醒钟般唤醒每个人的神智。</p>
还在被自己及秦雁真两人歌声啃噬心灵的木恍地抬起脸，望向说话的女孩。</p>
“我从来、从来没有听过木姐姐唱出这种歌声耶┅┅是不是因为有雁真哥哥的关系┅┅?”</p>
女孩话一说完，立刻有不少孩子们跟着点头附和。</p>
木有些尴尬地瞅着他们，不晓得到底该回些什么，也不敢随便将视线转移，深怕会对上站在最后首的秦雁真。</p>
“那是因为秦大哥的歌声好听，所以你们才会有这种错觉啦!木姐姐的歌声还是和以前一样喔!!”</p>
发出声音的人是钟离，他看着那些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的孩子们，立刻又道∶“因为你们没有听过秦大哥的歌声嘛!这样解释很合理罢!”</p>
孩子们到底是单纯的，听到钟离这样解释，立刻笑颜逐开，也不再拘泥于内心那小小的疑惑，包括唱歌的这两人之间的关系。</p>
秦雁真眼角馀光见到钟离吁了口气，他知道他是为了替木解围。他逐渐感觉到钟离对木并非像他对木一样是爱情，而是真的把她当作自己亲姐姐般的崇敬爱慕。</p>
对于钟离的身世，秦雁真竟然无法查出半点讯息。“钟离”这两字肯定是个假名，可是为什么他会用假名、而且又和言家扯上关系，他就不得而知了。</p>
“我怎么不知道你唱歌有这么好听。”站在身旁的穆子涵没有看向秦雁真，反倒是低头呢喃道。秦雁真望着他的侧脸，默默回以一抹无奈的笑。</p>
如果可以，他还真不想让木知道自己有这么一样与她类似的才艺，就好像两人之间又多了一个共通点，像是银线般牵系着彼此微弱的情感。倘若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那麽这段感情可能很容易就能斩断消失罢。</p>
后来木拨又复弹唱了好几首歌曲，等到全部结束时，朦胧的银月已悄悄出现在墨空的东首处。</p>
“木姐姐!我和穆大哥送他们回去棉!”站在门首孩子们面前的钟离对着站在广场中央的木挥了挥手，一旁的穆子涵则是对她颔首微笑。</p>
原本只有钟离一人同以往般分别送孩子们回家，不过这次穆子涵提出自己也想和钟离一起送这些孩子们回去的意愿，因此就由他们两人一同送孩子们回家。</p>
站在木身旁的秦雁真相当清楚穆子涵的意图，无奈的他并没有因此而感谢他如此刻意的安排。</p>
广场上，尚未消失的水滩倒映出银月的倒影，随着夜风吹抚，小水滩皱折出一条条波线，扰乱了月的形状。</p>
“我送你回言府罢。”盯着那滩水洼半晌，秦雁真这才轻声开口说道。</p>
晚风从敞开的门首徐徐抚来，感到凉意的木下意识伸手抓了抓肩上披风，这才发现自己还未将披风卸下来还给此人，赶忙想将之取下。</p>
秦雁真早已将目光投向木，他缓缓伸手按住木的手，语气有些急道∶“那个、没关系，改日再还给我。”</p>
“可是这┅┅”木面有难色，可秦雁真却摇了摇首，再次说了没关系。</p>
木愣愣地望着秦雁真，半晌，略显不舍的别了视线。</p>
“让我送你回府罢。”秦雁真沉稳的嗓犹如在她耳盼旁细语般，甚至隐约能够感受到唇口吐出的热气，令她不禁面色略微红润。</p>
木抱紧琵琶，以点头作为回应。</p>
两人肩并着肩走在回言府的路上，这个情景木总觉得有些似成相识。再细想，不就是几日前秦雁真奉南宫戮之令，送扮成言梧聿的她回来的情景么?</p>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那日两人并非平行而走，而是感觉有些疏远的一前一后。</p>
木下意识抬起脸往身旁的秦雁真瞧去，正好秦雁真将视线投将在夜空中的明月繁星上，没有看到木投来的目光。</p>
木悄悄把视线转了回来。与他的相处模式好像都没有太多话会说，看到他和穆子涵相处的模式，就知道他不是个无趣沉闷的男子。</p>
木抬起脸，与秦雁真同样将目光望向晴朗的夜空。是否是因为有太多过于繁复的理由，导致他对她心升退缩?光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无论是身为言梧聿时的她、或是身为本尊的她，只要她一有抗拒，他就会马上退缩，保持君子风范。</p>
除了那日，除了那日他拉住自己的手，要她别太接近言梧聿┅┅</p>
“木姑娘?”</p>
眼看再一段路就会到达言府，秦雁真忽地侧过脸，唤了木一声。可陷入自我思绪的木并没有听到秦雁真的嗓音，秦雁真又出声唤了一次，木这才恍然回过神来。</p>
“有事么?”</p>
“差点忘了跟你提，听我家主子说，陛下最近就会下令重新修建那座小学堂。”</p>
听到秦雁真这句话，木的双眼立刻发出光芒。她停下脚步，又惊又喜的望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秦雁真，望穿他的眼底似乎想要确认这件事的真假。</p>
秦雁真温和地颔首，笑道∶“这么一来，那些孩子们又能够到那里学习了呢。”</p>
木开心的点了点头，米色的眸隐约闪烁着水光，在月光的映照下有如川流般潋艳。</p>
“是你跟陆大人提的么?”</p>
“什么意思?”</p>
“跟陆大人提议修建这座小学堂的事啊!把那些孩子们的希望传达给陆大人。陆大人是有被封王的罢?应该能够上奏给兰帝知道。”</p>
事实上根本没有绕这么大圈，因为陆恭兰就是南宫戮──也就是兰帝。不过的确是秦雁真向南宫戮提议修建小学堂一事，他并不想刻意对此向木炫耀什么。</p>
若真要说有何目的┅┅秦雁真看着木因为兴奋而胀得通红的面颊，唇角不由得勾起了笑。</p>
就是想看到她的笑容罢。</p>
“这件事不足挂齿，我只是想替他们做些什么。”</p>
停下脚步的两人复又往言府的方向行径，秦雁真边说边露出一抹清浅的笑，他瞥见侧旁的木迎上自己的目光，可却也不会像以往马上别开。</p>
两人无语了半晌，秦雁真看似在思考些什么，而后这才开口∶“木姑娘，你明天晚上有空么?”</p>
“秦大人有事么?”只是吐出这简单六字，却让她的心像小鹿般活蹦乱跳。</p>
“我家主子想见你。”</p>
“他┅┅”忆起上次见面时的画面，不禁让木肩头一颤。说到底她仍是畏惧虽然卸下面具，可仍然令人无法看透的陆恭兰。</p>
尤其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每次看着她，好像就要将她的魂魄给看透似的令她难受。</p>
“他┅┅陆大人找我有何事?”木轻轻垂下眼帘，说话的口吻有些发虚。</p>
秦雁真看在眼底，心里头何尝不舍，可是机会难得，南宫戮要他见机行事，他也只能照办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