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凤颔首,原本脑里计画着要寻邱司的念头也随即打消。</p>
“对了┅┅这苹鸽子┅┅”许凤左手指着肩头,黑鸽忽然就跳上许凤食指间,朝着她的脸眨着黑色的眼睛。</p>
“应该是南宫大人要监视你罢,反正也不碍事。”</p>
像是应和狱吏的话,黑鸽发出了“咕噜噜”的声响。</p>
狱吏说着挥了挥手,反身时侧首眼角看了许凤一眼,开口道∶“总之没有时间限制,只不过别想动任何歪脑筋,去罢。”</p>
许凤颔首,静静目送狱吏踏上隐约透着冷光的阶梯而上,最终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p>
许凤深深吸了口气,掌灯朝着不可见底的黑色长廊走去。</p>
踏着脚底下的石砖,隐约能听到从侧旁铁栏后发出的微弱哀鸣声,可是许凤却狠下心的不去观看。</p>
一方面怕是看到惨不忍睹的画面,另一方面,她也怕看到有自己熟稔的人。</p>
那种看得到却无能为力之感,许凤并不想在此时此刻亲身体会。</p>
走了莫约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第三个岔路口。</p>
黑鸽轻轻啄了啄许凤绷紧神经的脸颊,黑色的眼珠转动着。</p>
“陈桓┅┅”空着的左手揪紧左胸口的衣物,她的心里除了愧疚和伤感外,还有那隐藏在最底心的,莫名的想念、以及莫名的悸动。</p>
许凤踏着轻轻的步伐,往永无止尽的长廊尽头走去,一颗心七上八下。</p>
在她肩头上的黑鸽似乎也能体会到许凤此刻的心情,不再发出扰人的叫声。</p>
阴风从背后吹抚而来,撩起分成两束绑起的发辫。</p>
那是南宫戮在她打算出房时,他亲手为她编的。</p>
‘要去找陈桓了’</p>
似乎整夜未眠的南宫戮坐在锁窗底下,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卷,那只雕有双黑蛇的琵琶就静静摆在一旁。</p>
当许凤轻手轻脚得想要走过去时,便被他的嗓音给拦下脚步。</p>
金眸愣愣地看着南宫戮憔悴的脸庞,她忆起几时前才在这里发生的事,不禁羞愧得垂下首。</p>
‘凤,过来一下。’</p>
南宫戮放下书卷,朝着许凤挥了挥手。许凤虽然心里忐忑,可是还是抬起步伐走到南宫戮面前。</p>
‘戮大人’</p>
南宫戮要许凤背对着自己,许凤不解,可是还是照指示坐了下来。</p>
微热的指间触感忽然袭上她的背景,她轻轻抽了口气,却不敢过问。</p>
南宫戮捧起她及腰的长发,纤细的手指轻轻刷过如流水般的发丝,接着将整理过的发丝分成两半,开始替她编起发辫。</p>
从头到尾许凤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让南宫戮替她编完发丝。</p>
即将天明的夜晚很静,只能听到身后编发的细小声响,以及那男人微温的气息。</p>
‘好了。’不久,南宫戮松开手,接着递了面铜镜过来。</p>
许凤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面容和身后的南宫戮一同倒映在镜内,内心有股说不出的闷痛。</p>
许凤将视线从镜内南宫戮的脸上移开,转而注视着镜中的发辫。</p>
真的很难看出这样精细的编法出自一个男人之手,拿来束发的发饰上还串有黑色的小珠子,珠子上头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南宫’二字。</p>
‘要去见契帝,多少也要整理一下面容,不是么’</p>
接过许凤递还的铜镜,南宫戮抬起首,望着站起身来的许凤。</p>
不晓得为什么,许凤能从那双黑眸底,看到一抹怅然若失的微笑。</p>
当许凤回过神来时,眼眶里已能看到尽头处发出的明亮火光。</p>
她抽了口气,左手扯着胸口衣衫的力道愈发愈紧。</p>
一股腥臭味迎面扑来,许凤皱起鼻头,眼眶所及的是一根根如同壮汉手臂般粗壮的铁栏杆,突兀地格挡在许凤面前。</p>
她将狱吏当初交给自己的灯台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同时待在许凤肩上的黑鸽也乖巧地飞落至石桌上头。</p>
她理了思绪,往前挨近上头已有锈斑的栏杆。</p>
橘红色的光芒将牢内照得通明,许凤紧咬着下唇,目光视往牢房前的石砖上。</p>
石砖上,布满了骇人的血摊。</p>
一道长长的影子,在烛火的映照下攒动。</p>
许凤听到铁链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响,酸楚顷刻间充满胸臆。</p>
她抬起头,视线投往牢房里最尽头处,那个上半身、被吊锁在墙壁上的男人。</p>
契帝陈桓。</p>
许凤无法克制的发出一声呜咽,眼里所看到的,是那张原来俊秀的脸上布满一条条仍在滚着血的伤口,淡紫色及肩的发丝染上污秽的殷红,而裸露的上半身则是一道又一道深到见骨的伤痕。</p>
可不管如何,也比不过他腹部处那被刀剑穿透的巨大伤口,在火光的映照下,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还隐隐约约散发出令人战栗的墨色烟硝。</p>
金属的摩擦声响似乎大了些,许凤拼命隐忍快要崩溃的情绪,双手紧紧握着铁栏杆。</p>
“是┅┅”</p>
原本半掩的眼眸缓缓睁了开来,呈现浑浊的眸子往许凤的身上望了过来。</p>
许凤看到陈桓在下一秒,渗着血丝的薄唇竟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了微笑。</p>
“陛下!”</p>
椎心般的痛楚不断撕扯许凤的精神和,她恨不得将阻挡在她和陈桓两人之间的栏杆拆解,奔到他的面前去,将他紧拥入怀。</p>
“是凤┅┅么┅┅”陈桓的嗓音相当微弱,小到若不仔细听就会不晓得他说什么。</p>
“陛下!您要不要紧!那些┅┅那些伤口。”</p>
许凤的脸几乎是贴在铁杆缝隙之间,泪珠不断在眼眶里打转。</p>
陈桓看着许凤,勾着微笑的唇欲要开口,却在下秒咳出一大滩黑红色的鲜血。</p>
陛下二字没有喊出口,反倒是是夺框而出的、那两行后悔莫极的泪。</p>
“跟你说了┅┅陈桓┅┅叫我陈桓。”</p>
“你还在讲这个!陛┅┅”</p>
模糊的目光绝望地看向陈桓,看着那些恐怖的伤口,看着他那张曾在那片湖岸旁挨的自己极尽的脸庞,看着他曾细细吻着自己的那张唇瓣。</p>
“陈桓。”许凤的双腿一软,跪了下来。</p>
“呵呵。我还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呢。”</p>
陈桓的意思很清楚。当他在军帐里醒来的瞬间,原本应该待在自己怀里的佳人早已失了踪影。</p>
他以为那晚是许凤为了向自己道别而接受了自己,而往后若再次相见,那大概也就是他的死期罢。</p>
虽然中间似乎有些差错,不过也相去不远。</p>
许凤难掩心中愧疚,同时间也无法克制不断涌出心头的思恋之心。</p>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p>
或许是下意识想要移动身形,可是陈桓的四肢几乎都被铁链紧紧锁在墙面上,令他动弹不得。</p>
“你别管。陈桓,你!”</p>
比起身体上所受的疼痛,陈桓觉得此刻眼里看到牢外的许凤皱成一团、泪流满面的脸庞让得更加痛苦。</p>
“凤,别哭了。”</p>
嘶哑的嗓音里尽是温柔,许凤抬起脸,望着被缚在墙面上的陈桓对着自己露出了淡淡的微笑。</p>
她很清楚他只要一笑,扯动的肌肉定是产生她想都不敢想的剧烈疼痛。</p>
“抱歉。”她发出呜咽。</p>
“为什么要道歉凤”陈桓苦笑,说话时溢出唇角的鲜血滚落到地面上。</p>
他抿了抿沾满鲜血的唇瓣,微弱的嗓子又启∶“都是我自找的,和你无关。”</p>
“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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